随云漂泊

云是漂泊的游子。

我总是这么认为。不是因为感伤行旅的引诱和找寻失落的慰藉,也不是标榜自己的孤傲与冷漠。事情简单得很。云层缓慢移动的身影,当它投射在我的心头,这忧伤就会灼烧我的血液,一种切肤的痛楚便油然而生。

追求有时会顽强地显示出一种孤独,而且这孤独会造成持久的伤害。那是一种暗伤。我对云的这种感觉源于一次次的凝望,和那敏感多思的少年时代。我那时疯狂地迷恋上了沉静地生活:旷野.荒林,月光普覆的凉夜,风声吹过的水面,辽阔的雪原。它们的沉寂与荒疏的美给了我无尽的想象与深入灵魂的憧憬和愉悦,同时我也不得不承认这样一个事实,那就是我的性情从此变得冷傲与孤僻。

看云不是,看云的感觉则是另一种激动的体验。

尤其是白云,往往在蔚蓝的天空给我以纯澈的思考。白云的出现吸引了眼睛,它轻松了一个眺望者的心情。它使春光更加明媚,使湖泊更加清静,使塞北的风更加肆无忌惮,使高天更蓝,使秋水更碧。白云的出现使迷恋看云的灵魂更加沸腾。

看到深处便是一种风景。

我幻想纤细的手指可以触摸到它那洁白的躯体,轻轻地,采撷着朵朵温柔的情怀。也许心灵向往随云漂泊的念头固执而强烈,每一次与云对视,我都把脸贴在它的身体上。看见我和它一样苍白。

而当一片云散开,成为薄而淡的一层轻纱时,这种追求的情愫在我并未稀释,头上几千尺处的风可能正疯狂地撕扯着它,使它的生命在抗争中魂飞魄散,残忍的气流喘息着揉搓着它柔软的身体,直至死亡。这时,潮水般的哭泣就打湿了我的目光。随着时间的流逝,乌云在卷地的风声里遮住了苍穹,我知道一场大雨已无可避免在我的想象里,黑色的那团东西怎么会是云呢?我始终无法将之与我眼中定格的白云的形象联系起来,我一次次相想要剖开它们的胸膛,找寻那一朵消失的云。

我对白云的喜爱已深。

我的文章中不止一次地出现它的名字。异乡流浪的岁月还是不期而至,我眼巴巴目送最后一片浮在家乡上空的白云而去也许它也在向我说着再见。心底喧哗的声音为面无表情的姿态所掩盖,从此,时空的阻隔与忙乱的生活,使我错失了许多次看云的心情。我意识到自己原是个内心浅薄而善变的人,是那么的愚蠢和不可原谅!

故乡的云会原谅我吗?

很长时间没有亲近白云了。从这里看到的云的形象,中间隔着一千个日夜,隔着骚动的肉体,隔着蜀地的群山,隔着长城的垛口和北方沙尘肆虐的天气。

但我依然感觉到故乡的云。

它们还是那样静静地浮在蔚蓝的天上。春潮涌动,漫过青葱的草尖。在水中,天是一块深蓝色的绸缎,云是它素雅的修饰。袅娜的轻云掠过,犹如心上掠过一只飞鸟。那是一种无邪的景象,散发出迷人的光辉。而白云的裙裾,在春水中飘漾的倒影像古老的传说一样摇曳着恬淡的黎明。

它们是否等着我的归来?

它们一定是在等着我回去回到那宁静的氛围,浸入长久的凝望,直到日暮黄昏。

这些年辗转于各地的城市,尝尽了那种与自然分离的苦恼。我常常躺在记忆的森林中不肯回去我希望用坚硬的牙齿叩开城市这坚硬的蛋壳,孵化出我的希望。我执著地想成为它们中的一员,日日夜夜在迷离与彷徨中挣扎。蓝天。白云。青草,绿树,这洁净的色彩让我感到陌生。有时,我躺在异地的草间,听着它乡的鸟雀唱着婉转的歌谣,望着头上一方混浊的天空,像一个暗夜里迷踪的流浪汉一样,我感到了前途的渺茫。那时,故乡的云不在我的头顶,只偶尔出现于我久违的梦境。

这难道竟是最终的结局吗?

我离开故乡太久,离开曾无数次打动我眼睛的故乡的云也太久了。在秋天,在平静的河面,远处起伏的山峦,暑热尚未散去一片云紧贴着刺目的太阳,在异乡,它晃得我无法仰起头来望它一眼。

我知道我的故乡的云是最平常的了,说不定此刻正酝酿着一场大雨,说不定它正慵懒地躺在蓝天碧海中瞌睡。一朵,两朵或者连成一片,大幅的白其实很难看清它的挪移。我现在不知道它们的命运怎样,风总是一阵阵地侵袭过来。闪电的光芒总是划破它的衣裳,也许是自然的和谐,也许是每朵云都会有的宿命。故乡的云在我重又记起的回忆中改变着模样。也许它们依然坚持眺望我等待,依然用淡泊的情怀来面对故乡那方沧桑的土地。

不论如何,它们都是我最亲切的风景,值得我用一生去守候,凝望!

(最近不知为何总喜欢回忆陈年旧事,想写点儿什么东西,笔却早已生锈。无奈之下,贴几篇旧作,聊以抒怀)

 

图片发自简书A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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