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煎饼
文/若水
阜平有一种美食,叫煎饼。煎饼有旱煎饼和水煎饼之分,今天我想说的是水煎饼。
记得小时候,一到秋闲时,父亲便要去山上割茅草,当父亲把一担茅草连同软软的夕阳一同挑回家,把茅草一把一把平整的晒好时,我就知道,我快要吃到母亲摊的水煎饼了。
等真正冬闲时,母亲便开始做准备工作。
首先把玉米在石碾上磕成糁儿,簸去皮;把绿豆、白豆、红小豆、黄豆在石碾上碾碎,也磕成糁儿,簸去皮。备用。
摊煎饼要选好天气,要等太阳高兴时,要等无风无尘时。因为那时一摊就会摊出整个冬天甚至第二年春天的来,所以,必须要好天气,必须要晒干,这样才便于保存,才不会发霉。现在就不用了,有了钢磨,什么都方便,随吃随摊就行。
选个好天气,母亲便把这些磕好的糁儿放在水中浸泡。玉米糁儿骨子硬,要泡一天一宿;豆糁儿软,泡一天即可。这些糁儿都要泡透,这样磨出的沫才细才润,摊出的煎饼杂粮的香味才纯正浓郁。
摊煎饼可是个技术活。
要先把磨好的沫子,放到一个盆里,加适量水调好。沫子太稀,挂不住锅,刮出的煎饼会窟窿眼睛的,不好看,而且太薄放到菜汤里容易烂,吃起来还腻;沫子太稠,刮出的煎饼又太厚,吃起来面面的,失了味道。
母亲拿捏的很好,总能把沫子调的不稠不稀。舀一勺,在盆里微微顿一下,熟练而又均匀的把一勺沫子贴着锅壁转一圈,然后,拿一个煎饼刮儿,轻轻的,刮圆,刮匀。最喜欢看母亲刮煎饼时的样子,煎饼刮轻轻舞动,觉得母亲不是刮煎饼,像舞彩绸,像写行草,更像弹琴弦。
摊煎饼用的那个煎饼刮儿,很像一个弯弯的月牙,母亲拿着它 ,在锅里刮出一个一个薄薄的太阳花。
烧火也是一个技术活。
火太硬,会糊,那豆香,那玉米香,那田野的清香,都被盖住;火太软,摊出的煎饼发死发腻,杂粮里那白云的柔,清风的软,太阳的暖,都被压住。总之,火太硬或太软摊出的煎饼都会失了味道。而且烧火时,只能在灶塘的四周加柴,一般是一个煎饼一把茅草。这个度把握的好,摊出的煎饼才好吃。
等煎饼微微欠起边时,一种特有的香味便随着缥缈的热气,袅娜着钻进心里去。
那种金黄的味道,清香的味道,焦香脆脆,暖暖又软软的味道,诱惑着味蕾。
等母亲娴熟的,把一张圆圆的,边上薄如蝉翼,中间部位稍稍厚一点点,背面焦脆,正面软软的煎饼揭出锅,看母亲将煎饼上下左右对折,然后再对折成一个大大的信封模样时,我是再也禁不住诱惑的,必是要先吃一个的。
母亲便把薄薄的煎饼,裹上烂腌菜,卷成卷。那腌菜必是由青青的萝卜缨,红黄的胡萝卜,白白的大白菜切碎腌制而成。裹上这烂腌菜,好像裹上了小桥流水人家,吃在嘴里,如同咀嚼一副江南的画。
那时,除了吃煎饼,我最喜欢的事,就是帮母亲晒煎饼。欢喜着,把状如信封一样的煎饼一个挨一个排好,也把柔软、温暖、还有杂粮的香排好,晒在干净的苇席上。远远的看,一排排,一行行,好像一页格子纸,好像写给白雪,写给春风的一封信。
煎饼做的好,泡煎饼的汤也要做的好,这样吃起来 才觉得完美。
做汤时,腌腊肉切丁,最好选瘦肉多一点的。家做的豆腐,细细的切条。新鲜的香菇切片。黄豆芽洗净。葱姜蒜炝锅,加生抽,放肉丁、黄豆芽、香菇片翻炒,当然,如果再有肥肠,那是再好不过。当香味扑鼻味道渐浓时,加适量水,放入豆腐条,待汤开,放入整棵小菠菜,不要刀切,三两分钟后,把煎饼放进锅里,看那豆腐的白,菠菜的绿,豆芽的黄,肉丁的香,在腾腾热气里,穿透煎饼的身体,渗透到煎饼每一个纹理,两三分钟后,豆香,菜香,肉香完全把煎饼包裹,这时,你就可对着它说:小煎饼,快快到我的碗里来。
夹一口,放进嘴里,啧啧,秋天金黄的味道,冬天白雪的味道,还有春天暖洋洋的味道,一起向你奔来,除了惬意,还是惬意!除了满足,还是满足!
当然,排骨汤泡煎饼,那也是极好的。
煎饼除了泡在汤里吃,还可以在铁锅里煎着吃。这也是我最爱的一种吃法。母亲把葱切碎,放少许花椒面、花生油、少许盐,搅拌均匀,涂抹在煎饼的夹层,锅里擦少许油,然后把煎饼放铁锅里煎。好像煎着一个金黄黄的秋天。
晒干的煎饼,还可以炒着吃。把煎饼掰碎,用水打湿,炒着吃也很美味。
这就是阜平的美食,水煎饼。它不仅是舌尖上的美味,也是母亲怀抱里的炊烟,是漂泊在外的人,对乡愁最好的牵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