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官妻-0001(暂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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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妻》简介:

上世纪九十年代后半叶,随着商品积极发展的迅猛发展和逐步规范,权力价值日益凸显,社会认知潜移默化从商本位制向官本位制转变。逐利与跑官如两个孪生儿即血脉相连又各奔前程,成为社会两种普遍现象。

官场不仅如同战场,也如同商场。在各级官员角力仕途明争暗夺的同时,另一种力量也潜流暗涌参与进来,使得官场竞争更加激烈、复杂和晦暗,不仅仅有针锋相对刀光剑影,还充溢着某种脉脉情调。这种力量就是女人,确切说是官员的妻子。她们不仅为丈夫升迁出谋划策推波助澜,也不甘寂寞,为自己加入官场施展浑身解数。

于是,官场就不仅仅是战场、商场,还是一个特殊的情场。

长篇小说《官妻》,就以机关干部沙默与少妇欧阳若岫的情感故事为主线,描述了当时社会官员妻子们普遍的思想、心理,揭示了婚姻的虚伪和裂变,人性的阴暗和扭曲,道德的沦丧和无奈。


第一章

编辑室不大的屋子,烟雾缭绕。

手中的烟蒂即将燃尽,残剩的火焰并未因将要熄灭而微弱,反而愈加旺盛,快速地燃烧,终于贴近了夹着它的两根手指。霎时,吸烟的人低哼了一声,将烟蒂丢进烟缸内。

烟蒂依旧顽强地燃烧,最后冒出一股浓重的黑烟,混在原本透明的蓝色烟雾中慢慢消失。

他长长吐了口气,然后又对着两根手指轻轻吹了吹。他感觉到烧灼的强烈疼痛。

他起身推开虚掩的房间门扇,屋里的烟雾向走廊涌去,然后站在窗前活动活动腰腿手臂,紧张了一个早晨的肌肉和骨骼得到比较舒服的缓解。

他是市委宣传部办公室副主任,兼机关刊编辑室主任,无疑是宣传部的笔杆子。既然任务落到了办公室,也就责无旁贷地落到了他的身上。

原本,他计划昨晚搞出来,但霓裳风雨衣厂的党委书记兼厂长雷雨约市委机关的几个朋友聚宴,他不好推辞,又考虑到这篇四五千字的稿子属于老生常谈,其相关内容他早就谙熟于心,并不存在写作障碍。而且,通过观察,他发现新来的常委部长一般情况下不会按照事先写好的讲话稿照本宣科,而是将稿子大致浏览一遍,然后根据自己的思路讲话,当然也会采撷讲话稿中某些要点或亮点。所以,也不必紧张得一丝不苟。

于是他便答应了雷雨,按时践约。几个人先是在海滨大酒店喝酒,然后又去歌厅唱歌,最后到维多利亚洗浴中心洗浴,逗留到半夜才返回家中。早晨五时就爬起来,来到市委大楼,用了将近两个小时,算是把讲话稿完成。

编辑室的烟雾已经散尽,宽阔幽长的走廊里依旧空荡荡的,阗静无人。

窗外隐约飘过一阵轻柔的音乐声,大概是晨练的人捧着半导体收音机散步。

他蓦然想起昨晚唱歌的情形来。陪他唱歌的是霓裳风雨衣厂机关的打字员,一个二十几岁的清纯女孩。不过,他观察到这个女孩说话很得体也很圆滑,与她的相貌年龄不很相符。她很会唱歌,嗓音甜美,尤其是男女对唱的情歌,她把握得到位,声情并茂。也很善于配合他。所以,尽管他酒后嗓音低哑,两个人还是动情地完成几首歌,赢得了阵阵掌声。

放下麦克,女孩又邀请他跳舞。他上下打量一下女孩高挑的身材,拒绝了。他不喜欢跳舞,因为个子不高,有种被女人牵引的感觉。他并不鄙视女人,但更注重男子气概和风度,尤其在女人面前。

他询问这女孩的来历。瘦削的霓裳风雨衣厂宣传部长南玉,在灯光闪烁的掩映中附耳悄悄告诉他,女孩原本是车间制衣工,因为唱歌好听又很懂事,便临时调到办公室做打字员,其实更主要的工作是陪各级领导唱歌跳舞。

说完,南玉苦笑一下。

南玉的身体几乎贴在他身上,他有些不适,便略微朝后仰了仰。他清楚,这几年霓裳风雨衣厂改革奏效成绩斐然,得到省市领导的好评,所以各种视察参观采访活动较多,接待任务十分繁重,这种特殊的人事安排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女孩为了正式调入办公室,如此殷勤陪陌生男人唱歌跳舞,虽然是工作,也是出于无奈。

当一个渴望改变处境的人,被发现有某种特长的时候,怎么会不尽心竭力呢?尤其是一个制衣女孩。

他对那女孩颇为同情。

他又坐到电脑前,将讲话稿排版、打印出来,之后,逐字逐句进行润色和校对,对不严谨的几处做了修改,感觉满意后,打印出一份报给部长的大字稿。

诸事完毕。他才感觉肚腹空空,有些饿了,同时也有些困倦。昨晚玩的太晚,酒后又没有吃饭,现在可谓饥困交加。他便下楼,准备到不远处一家早餐店随便吃点什么。

下楼过程中,遇到几个熟悉的其他部门的干部上楼,便热情地打着招呼。宣传部工作不像纪委、组织部工作那样严肃,似乎也不如纪委、组织部重要,所以尚无资格跟人家玩深沉,摆架子。

当然,在这座大楼里,最有资格深沉和冷峻的只有一个人,至于一些部门领导、副职,乃至于处长等等,都有必须仰视的人。市委机关的处长,如果到了基层单位,无疑受人尊崇,可谓高不可攀。但在这座楼里却比比皆是,绝无自矜的资本,甚至只能是谦卑的资本。即使你是重要部门重要处室的领导,亦然。

他现在的级别是副处级,自然更无傲慢的资格,尽管他是个恃才自傲、傲骨铮铮的人。在这个体制之内,才能只具有实用价值,却不能成为资本。既不能作为傲慢的资本,也不能作为提拔的资本。所以,他与别人打招呼的那点热情,纯粹来自于一种官场的规则,也是一种官场的自卑,并非发自他的内心。

在早餐店里,他一边有些饕餮地吃馄饨,一边后悔。

昨夜回家后,妻子知他喝酒不吃饭的习惯,问他饿不饿,要给他下碗面条,他拒绝了。那时他并不饿,他还沉浸在浴后按摩的舒坦之中。那时真不如吃碗热腾腾的面条。也免得现在如此狼狈。

他又记起,妻子后来伸手摸他,还把鼓鼓的胸紧贴在他的背上。

他明白妻子的心思。妻子在需要的时候,总是以这种方式来感召他。

但不知为什么,他那时一点心情也没有,只想闭上眼睛沉沉地睡一觉。他哄妻子说,明天吧,明天一定。很快,他如愿地睡了,而妻子只能松开失望的手臂。

正想着,手机响了,妻子关切的问他有没有吃饭,他竟有些感动和羞悔,

他爱妻子。

她是个美丽的女人,年纪小他六岁,某种意义上说她是他的学生。他从师范学院毕业分配到高中教书时,她是高三学生,半年后参加高考,读的也是师范学院,毕业后分配到原来就读的高中,又与他成了同事。后来,经一位女校长的撮合成为夫妻,有了一个女儿。

婚姻生活是美满的,他也很知足。但他却总有一种微微惆怅,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惆怅渐渐堆叠为一种心结,不时从心底跳跃到意识之中,让他的某种疑窦形成瞬间的微小疼痛。尽管疼痛是瞬间的,但却十分锐利,直抵心底。

他是个宽厚大度的男人,即使这样,也没有影响他爱妻子。但是,婚姻中有些东西是无法忽略的,因为它直指男人的自尊。

吃过馄饨,肠胃饱满舒服起来。他下意识摸摸自己饱胀的肚腹。

近年来,他明显发胖,而主要部位则是肚子,它已经形成一种规模。想想自己已过不惑之年,这似乎也是正常现象,他并不为自己个子不高,却可能大腹便便的形象而忧虑,何况,尚未达到那种堪忧的地步。

看看手表,已经将至八时,便自得地腆着明显的肚腹走出早餐店。

路上,碰见文明办副主任高风上班,两人便边走边聊。高风是他初中时的校友,虽然那时并不熟识,但在部里相遇却多少要比常人亲近一些。高风比他早到宣传部二年,现在已经是正处级,再加上一直在文明办抓“窗口”工作,很受一些“窗口”单位领导的尊重。所以,待人接物养成了一种矜持的风格,说话办事多少有些以领导自居的倨傲。但对他还是有所尊重和亲近。

第一他们是初中同学,过于矜持固然不妥;第二他才华横溢,尤其在写作方面是部里的大笔杆子,得到普遍认可和领导器重,他自然不能也不敢小觑。

高风名如其人,个子瘦高。他个子矮却壮实,两人并肩行走,错落有致。

他抱怨文明办把本职的工作推给了办公室,害得他起了个大早赶材料。高风则笑眯眯地解释,文明办负责写材料的梁明宇外出没能及时赶回来,所以才请示常副部长,临时安排办公室来完成。

他明白,一定是高风自己不愿写也写不好这篇讲话稿,所以才建议常副部长安排到办公室的。

他有些不悦地瞥了高风一眼,说:“看来,我这是为老同学捉刀了。”

“呵呵,”高风有些不自然,马上热情地说:“咱们哥们不分彼此嘛,这样,沙老弟,晚上找几个人聚一聚,我安排!”

他不冷不热地说:“还是文明办主任管用,有魄力!”

说话间,来到市委大楼前,高风朝一个组织部的中年干部摆摆手,又对他说:“晚上的事定了,等我电话!”说完,便朝那个人走去。

高风可谓老机关,对这座大楼内几百号机关干部大都熟稔。但他更精于看人下菜碟,绝不会对谁都拍肩膀称兄弟,能让他主动上前套近乎的,不外乎位高者与权重者。那位组织部的中年人,是基层组织处的副处长,自然属于权重者之列。

但他一向看不惯高风这种趋炎附势的样子。他蹙蹙眉,又摇摇头,兀自迈上大楼的台阶。

他多少有些睥睨高风,不仅因为他待人势利,更因为他之所以仕途一路顺风,并非出于个人能力和领导赏识,而是得益于妻子。高风的妻子是常务副市长的外甥女,那位副市长在本市根底深厚,作风强硬,在常委中也颇有话语权。

高风跻身正处级时,名额只有一个,竞争十分激烈,按资历、能力、贡献等方面排不到他。据说,他妻子在舅舅家软磨硬泡,逼着舅舅当面抄起电话跟宣传部常委部长沟通,才得以如愿。此事也让高风在部里颇为狼狈,也伤害了不少人的工作热情。毕竟,机关升迁晋级主要靠资历,虽然大家都不同程度有自己的背景,但对于别人靠关系上位还是不免愤慨和嫉妒。

部长也为此煞费苦心做了一番安抚工作,他需要中层干部努力工作,出色工作。

他轻轻叹息一声,理了理被晨风吹乱的头发,踏上楼前宽阔台阶。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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