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静了,屋内烛光荧荧,她梳着散发,映着镜中影。
到底是历劫,她有心陪伴,他却无意相守,到底,她与那出了家的贵妃一样,都是过眼云烟。
可她不是凡人,他不要她,她也只得当报完了恩,恢复仙身回青丘去。
指尖抚过额间的凤尾花,苦涩一笑,过了今夜,陈淑妃就只是个红颜薄命的女子罢了。
原想写个绝笔与他道别,可想说的话,想表的情,他怕是也不信的。她只得剪下一缕青丝长发,系上红带。
到底行过拜堂礼,这结发之情,他总该有的吧。
抹去那蓦地滴落下来的泪,她放好断发,便敛了白绫,往梁上抛去。
因陛下已多日不来,看守的侍卫严禁他人出入,这一宫中而显得死寂了已久。
可清晨一阵尖叫,玉儿惊惶地跑到门外,拉扯着侍卫哆嗦不停,又哭又怕,“我家娘娘自尽了,快,快把她抱下来……”
侍卫们平日里听多了这些个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也不急,待他们走到屋门前时,见她脸色发白了,惊觉不妙,赶忙上前将她放下来,一探,已断了气。
“这……快去通知陛下,淑妃娘娘没了。”
一夜过去,他伏于案前,几无入睡,无心再看折子,只盯着那佛铃上的箭头,呆呆发愣。
他不知道,脱了陈淑妃身体的凤九,已隐了身在这儿陪了他一夜。
她原是想走的,可忍不住想来再看看他,谁知一待就是一晚上,直那太监慌忙进来通传时,她才透过窗子发觉天已亮了。
“什么?!九儿……”他瞪着那太监,听他说着“淑妃没了”四字,脑中似被人敲了一棒地嗡嗡作响,只感觉两眼一黑,险些昏过去。
双手撑着桌沿起了身,目光仿若没了焦距,只喃喃道,“她昨天明明还好好的……怎么会……”
“淑妃娘娘她、她是自尽的。”
轻摇着脑袋,不信那太监的话,他直直冲了出去。
凤九一旁见了,脸上略微有了笑意,听得她死了,他还会难过,淫乱宫闱的陈淑妃,该知足了。
她跟着他回了那院中,玉儿正趴在陈淑妃的尸体上哭得难过,见陛下来了,才立即抹了泪,默默退到一边。
他见了她静静躺在榻上,似睡着了般,那渐无血色的脸入了眼,让他险些站不稳,终坐于榻前,也没能接受她已香消玉殒的事实。
“九儿……”
他握上那冰凉的手,喉间几乎发不出声音,那略微发白的鬓发有些乱,他整夜不曾入睡,清早听到这样的消息,一时间已无了精神。
“九儿……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
他声声唤她,站在一旁的白凤九见了,微微撇过脸去,现在看着他就会落泪,当真是越活越没出息了。
“九儿,这就是你说的离开吗?朕……”他隐忍着泪吞了口气,只觉得好生不公平,紧握着她的手,他眸中现了水光,“朕没有不要你,没有不要你……”
不看他,却仍听得见他的声音,句句入耳,听得她揪心得想哭。
久久咽下苦涩,回头见他已将那一截断发握于掌中,他心里有她,她下凡这一遭也不算白来。
恩已报,尘缘尽,她终到了该走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