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很久没有好好看月亮了,此时紫灰蓝的天悬着黄浊的月儿,一会儿被乌云絮湮消吞噬,像是被它吃下去。我走下阶梯台阶,向上空望了望,不想多看有形或匿形的月亮,因我想起一些丢失的抽象之月,它们是一些记录,有二三十则关于月与云的笔记,因为某种不可控的原因丢失了。这使我睹物思情,缺失的无奈,虽可再去以笔记下观月的感受,却不忍触痛怅然若失的玄关。
室外柏油路上,拉长的蝉鸣,均匀地涂抹成一种背景,它似乎有穿透力,从外面走进屋内,耳旁似旋鸣着稀释的蝉噪声,以至疑是耳鸣,仔细一听此起彼伏,还是有节奏的,不似耳鸣。那噪嚣声如拉得过长失去弹性的牛皮糖,反而在路上并不觉得是蝉鸣,如同音符停歇似的凝固,反而显得园区寂静,只有墙角的几声激越的蛐蛐在叫,提醒我这是仲夏之后的子夜。坐在室内,我装着不在意这些噪鸣之音,忽视它,才不会陷入放大数倍无限繁衍的声音之溪流。我宁愿听更远处的蛙鸣,仿佛来自遥远的童年时光。
梦见工人推着一车货跑在墙下,几只狗近身却不能喊,当微风吹远了梦,我再次醒来,灵魂似乎回到身体中,耳边仿佛听见人语呼唤声。我又要走在水墨般剪辑的光影中,路灯下的斑驳树影那些细密私语如涟漪般偶尔绽放。我走向越来越短的暗夜,准备窥探即将到来的黎明。解脱了,那些暗之物,可以安心的睡去,莫名之梦不再复现,打扰。
柏油路一如以往硬朗的胸膛,来自大地的坦然,细碎的抚慰疲颓的脚跟。我想起一些用同样方法制造出来的分行文字,无非都是公交车上所见,所思及窗外景色,却因时空流变,不尽相同。也许我记录的就是一些日常现实的细微不同处。这得感谢文字和我倾心交谈,也感谢那些丢失了的排列组合的文字,感谢那还在混沌孕育中的朦胧形状和情感。我知逝去的会以另一种面目出现,抽象的或具象的,集结于凝练的汉字。我最终明了,怅然的不是曾经记下的文字,而是逝去变易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