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丁伊登是一个水手,生活在社会的最底层。每天接触的是“不懂语法、不知礼仪、穿着粗陋、没有知识的人”,一次偶然的机会,他遇到了上层社会的罗丝。他爱上了上流社会的小姐罗丝。面对完全陌生的环境和从没听过的知识,马丁并没有畏惧和退缩,他奋发图强,每天泡在图书馆里学习,他并没有感到自卑和绝望,而是始终相信通过自己的努力,可以达到和上流社会同样的水平,可以完全平等地得到罗丝的爱。马丁是失败了,我依然为他那份精神而感动和动容。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他原以为上层社会是个充满了绘画、音乐、哲学和诗意的文雅温馨的地方,以为在那里有深遂的思想,优雅的行为,高贵的心胸,纯洁的感情,是人类文化结晶的所在之处。可在他通过努力终于到达的时候,却发现那里为庸俗和虚伪所占据,连他一向看作最纯洁最高贵的恋人罗丝也不例外。在那里他找不到朋友,他唯一的知心朋友布里森登也已经死掉了。
另一方面,他又失去了自己一向的亲戚朋友。在他向上攀登之前他有朋友,有家人,虽然穷苦,在朋友之间他毕竟是个人物,打架斗殴,跳舞恋爱他都内行,都受欢迎,在家里他有姐姐和妹妹,姐姐疼地,妹妹爱他。但是在攀登上去之后他却失去了朋友和家,并非因为他们不好,而是因为有无数翻开的书本在自己和他们之间构成了巨大的鸿沟。贝陵公园的打斗便是一个绝好的证明。朋友们掩护地逃走他便逃走,当年那种好勇斗狠的英雄气概再也没有了,连美丽的丽齐•康诺利对他一往情深的爱也引不起他的兴趣,他明白,即使是她也是无法跟他作心灵的交往的,两人好下去,对于康诺利只会是一种折磨。他只好及早抽身,避免对她更大的伤害。读书使马丁的精神上升到了一种高度,从那里他看透了上流社会的浅薄虚伪;而同时读书也让他和自己同阶级的朋友们之间产生了巨大的鸿沟。这样,马丁的苦读和成功却孤立了自己。读到这里,我同情起了马丁。
最后,美国出版界的浅薄与虚伪更从根本上使他失望。在马丁•伊甸默默无闻时出版界对他是冷漠的。他把自己生活里最好的东西写了下来,向杂志投稿,稿件却总是被拒绝,总是在各个杂志之间流浪;为了写作他长期忍饥挨饿,但他苦苦写出的作品却得不到任何反应,使他觉得所谓的编辑部其实并不存在,有的只是退稿的机器。后来偶然有作品发表了,稿酬却往往被扣押,有时稿件又遭到毫不负责的窜改。但是等到马丁•伊甸的作品忽然受到青睐的时候,情况又整个地翻了过来。杂志和出版社争先恐后向他约稿,无论什么作品都要,逼得他硬拿不成熟的作品应付,却也照样出版,引起读者的抗议。当初他节衣缩食,忍饥挨饿,为了吃饭勉强写着下锅之作,可现在金钱滚滚而来,塞满了他的腰包,却令他哭笑不得。更为滑稽的是:各杂志和出版社都来炫耀他们当初是如何发现了马丁•伊登的了。罗丝的父亲来找他吃饭,他委婉地谢绝了;罗丝亲自来找他,说自己爱他,要献身给他,更被他冷冷回绝;甚至当那姑娘剖白自己的一腔深情,表示愿意为他抛弃自己一度所看重的资产阶级社会的礼教传统时,他也丝毫不为所动。他脑子里在想的是,自己究竟什么地方改变了,让大家都对他的态度前后有天壤之别。他想通了,他的人和他写的东西都没有改变,真正改变的只有他的名声和地位、金钱这样的身外之物。所有人的伎俩和脑袋里那点东西被马丁看透了,他试着想回到自己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圈子,回到工人阶级身边去,那里曾经有他最单纯快乐的日子。可是他悲哀地发现回不去了,他看过的那些书使他和他曾经的伙计们之间产生了思想的隔阂,他此生此世都不可能回去了。马丁伊登在绝望中,坐上了去南洋的油轮。他想回到自己曾经流浪过的地方,可是他一想起要下船、要生活,且无穷无尽,就感到绝望。最后的最后,他跳下了海,悄无声息。此时的我,不禁也产生了阵阵迷惘。坦率地说,死亡仍然是怯懦的表现,因为继续面对这种现实需要更多的勇气。也许是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这残酷的现实世界,才让他们都选择了轻生。实际上,生命是宝贵的,而过多的触及本质的思考,是无益的。与其终日自私地思考并且陷入绝望,何不选择自己的方式继续搏斗呢?即使这些徒劳不能让周遭为你而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