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前与朋友在火锅店里小聚，酒足饭饱之后他感慨着，“那个在吃火锅时为我拼命向服务员要白糖的姑娘，再也不会回来了。”朋友吃火锅时有一大癖好，就是喜欢往小料里兑白糖，那个为了照顾他的这一癖好而向服务员一次次要白糖的长发姑娘，在几个月前已经离开了他的生活。

三天前，一位经常来咖啡馆参加读书沙龙活动的妹子向我哭诉，那个曾经懂她疼惜她的男朋友已经和她分手了。“再也不会有第二个人像他这样懂我了。”妹子泪涌如泉，言语之中流露出无限伤感，时不时地低头沉思，似是回到了两人甜蜜恩爱的往日。

今天，一通忙碌终于安排好手头事情之后，我在喝杯茶歇口气的时间里刷了一下微信朋友圈，当我看到曾深爱的人在朋友圈里发布了一张甜蜜牵手照和“我们终于要在一年中最火热的季节迈入结婚礼堂啦”的文字时，我便知，他是真的再也回不来了，而我也再不能回到过去了。往昔时的场景还历历在目，而曾经的身边人却已变成陌路，在这个原本阳光火辣、一片暑热的时节里却忽然觉得心意凉薄，凄寒萧索。

问身边的一位朋友，是什么原因使年华正好的他决定不再勇敢地去爱了。朋友答，任是怎样明媚鲜艳的女孩，也不如旧人的一个欢颜、一次回眸能令他开怀。

再问一起共事的某个姑娘，为什么不选个阳光新鲜的周末出去约会、散心。姑娘说，如果牵手拥抱、并肩同行的对象不是他，那么这一切于自己而言，又有什么意义呢？

久未逢面的同学说起他的情感经历时，他说太累了，真的不会再爱了。我们问他原因，他说心中始终装着一个不可能的人，他觉得此后岁月都将为心中这个不可能的人而困守一生了。

既然痛了累了，为何不选择淡忘？当然，每一个不可能的人都是扎进我们心中的刺、长在我们心口的朱砂，说不定拔出来、拿掉它反而会让我们痛得更剧烈。但是，使我们痛苦的是某个人吗？或者是某一次经历吗？

事实上，真正使我们痛苦的无非是自己的执念。但执念这东西，谁都有。比如说一个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学生，他一定要夺取第一名、一定要考上某所大学，这也是一种执念。只不过，执念这东西对每个人来说所起到的作用不同而已。同样是心中住着个放不下的人，有些人就能一边怀念着他一边好好地安排自己的生活。夜深人静时也会生起思念，看到别人眷属成双时也会暗自忧伤。可是这些小情小绪并没有影响到自己的正常生活，而自己也没有一直沉浸在痛苦之中不能自拔。

但很明显，我刚才提到的这几位朋友，他们都还活在过去的时光中。世间万事万物皆在变化之中，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情感自然也不会排出在这个规律之外。

我们活着，不是为了一直一直地怀念过去。对待爱情，我们也该带着一颗禅心。《红字》里面说：“你应该自己采集阳光，我没有阳光可以给你。”在爱情中，也绝对没有谁放过谁，谁不要再使谁痛苦这么一说。不要希求别人放过自己，而是要自己放过自己，就好比不要乞求别人给我们阳光，而要靠着自己来采集阳光，收获温暖。

我们痛苦的根源是在自己，不论在一段感情中，是谁先离开了谁，还是谁做出了什么对不起对方的事，能够一直让自己痛苦下去的根源，就是我们自己。

《瑜伽经》里面说：“昏沉是没有任何觉知的存在状态。”在很多时候，我们只是感受到了身心上的痛苦，一再地沉溺于对过去的回忆之中，却丝毫不能意识到这痛苦的根源在哪里，这便是一种没有觉知的昏沉的状态。所以，当一位朋友说，“只要不去爱人，就不会失去身心的自在”时，我多想告诉他，如果带着一颗禅心去爱人，那么便会活在自在之中，当然，也会活在爱之中。

如果我们带着一颗禅心活在一段爱情关系中，那么我们不难发现，青春美貌也好，动人心魄的爱情也好，没有什么是为了让我们高兴就能够驻足停留的。任何一种关系、事物，都不是为了取悦我们才发生、存在的。

曾经相爱相依的两个人可能最终会反目成仇，曾经两人并肩走过的岁月可能会成为自己最不堪回首的往日，曾经共同构想的美好未来可能会化作最不愿提起的噩梦。

带着禅心去爱人的人，即便沉浸在两情相悦的甜蜜之中，也会觉知到这甜蜜不会永远继续下去。如果某一天，爱人远去了，离开了自己的生活，他也不会紧紧地执著在往日的情爱中而忍受各种痛苦，就好像关进执念监狱中的犯人那样。

爱人离开后，确实需要一个适应期，每一个人皆是如此，除非他当初不曾投入地去爱，否则即便再有智慧、再有觉知，也需要一段时间来适应一个人的生活。但是，带着禅心与觉知去爱人的人，他们起初就明白万物皆在变化的道理，或许也会与伴侣规划美好的未来，却并不因此而深深地陷入到这虚幻的构想之中。这类人，他们并非不去爱人，更不是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异类存在，只是他们爱得更有智慧了，也更有力量了。相比于那些在相爱又分手之后便失去爱的能力的人来说，带着禅心去爱人，那简直是利己又利人。

曾经接触过一个打扮得很朋克的女孩儿，她说，她爱过许多人，这并非她水性杨花，而实在是每一段情感都没能坚持走到最后。每一个爱过的人，她都是用心去爱的，但是当爱情逝去之后她从不会哭闹更不会怨恨。

“如果我曾经爱过的人有事找我帮忙，我想我肯定会出手的，只要是我能做到的事儿。”我问她，难道不记恨那些给了你甜蜜往昔却给不了你最终结局的男生吗？她瞪圆了双眼反问我：“为什么要记恨呢？爱过就是爱过啊，不能继续相处了，那就好聚好散吧。若说因为爱人离开自己便无限记恨，那就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若因为失了几次恋就再也不想去爱人了，那便是自己对自己的幸福不负责。”

这个姑娘不是信徒，从不曾见她戴着什么佛牌、手串，也不曾见她对着佛像跪拜许愿，用她自己的话来说，爱情都不是求来的，而且当爱人要离去时，你求也没用。

或许有人觉得没有信仰的生命便没有方向，但在我看来，这个姑娘不仅爱得勇敢，而且也爱得智慧、爱得率性、爱得洒脱、更爱得自在。

看来，在参悟爱情这个谜题时，有些人即便没有刻意地保持清醒的觉知，可他们在行事时仍然不离禅心；可见，不刻意的禅心，好过刻意造作的禅心，而刻意保持着一种觉知，又比稀里糊涂地去爱去恨去记仇要好。

【本文选自《在如水的时光里，好好爱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