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发来信息,说朋友快不行了,说这将是她生命的最后几天,说他觉得我们可能想知道这事。我们的确想知道。我们已很久没有见过她,但我们一直都喜欢她,希望她过得好。在听说她病了之后(他每隔几个月会和我们说说近况)——病得很重——我们有过探望她的计划,或者说至少有过这样的念头。一年前,当我们第一次听说她病了时,我们觉得可以收拾一下然后开四个小时的车去看她,像旧日时光一样和她在客厅里聊到深夜,但我们没有。一年里,我们总是在说,“我们上路吧。”她病得更重了。他发来信息,说也许我们至少可以打个电话,顺着她意说一些鼓励的话,可我们感到不安,不知道可以说些什么。我们想过可以“聊聊近况”,但面对她病得如此之重的现实,我们的日常事件显得如此地不值一提。我们想过至少可以发封邮件,附上一张照片,但我们也没有这样做。他发来信息,告诉我们她飞去了德克萨斯州,去接受全身化疗,他和我们说了说那种试验性的外科手术。我们听着,怅然若失 ,但我们依旧什么都没有做。
他发来信息,说终于还是到来了,她已奄奄一息。有什么我们可以做的事?我们回复道。任何事?好吧,他说,我们能打个电话吗?她也许想听到我们的声音。我们下定决心,坐到了电话机旁,然后感到害怕。我们讨论了这件事。在这样一段令人感到羞耻的时间之后我们怎么还好意思打去电话?几个小时后,他发来信息——因此她又离死亡近了许多个小时——说,也许你们可以给她发条短信,我可以读给她听。
一条短信?在一条短信里我们能说什么?想象一下她所经历的,无数轮的化疗和辐射,想象一下目睹着你的身体支离破碎,你的野心逐渐枯萎,你的欲望变得更为简单、基本,你的欢乐日益微小,日复一日地无法起身、无法进食、无法呕吐(尽管你必须起身、进食、呕吐),直至一片空白,只能喃喃地说出几个词。我们不能用表情符号,我们中的一个人认真地说。不发微笑表情,当然,也不发悲伤表情。我们可以说,我们会想念你,但这听起来有些自私。我们可以说,祝你好运,但这有什么意义?或者可以说,我们在为你祈祷,尽管我们从未信仰过上帝。我们在惦记着你,这似乎也不够有力。并且,如果我们都没有探望、没有电话、没有发过照片、邮件或信息,我们能够说有多惦记她呢?还能说些什么?还剩下些什么?我们写道,我们和你心心相印。我们在你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