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过多种漂泊:
纸船在排水沟转圈,
落叶在晚风里斜旋,
晾衣绳的孤影,
把暮色分成两半。
都算不上真正的漂泊。
当港口的汽笛第三次熄灭,
信号灯在浓雾中溶解,
有人把未拆封的故乡
压进行李箱夹层。
这才是漂泊——
它让每个黎明变成问号,
让方言在舌根处
凝结成薄霜。
它让眺望失去方向,
却让远方长出根须。
它让离别变得轻盈,
而重逢变得沉重。
它让一个地名在邮戳里
渐渐模糊,却让另一片水域
在眼眶中不断上涨。
它让异乡的麦田
倒灌进童年的灶膛,
让所有灯火都学会流淌。
它让归来者沉默如旧行李箱,
在阁楼角落持续酝酿
一场不会落地的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