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感觉徒劳

不盲从,不凌乱,不慌张。享受生命,享受存在本身。

 图片为西安兴庆宫



大学以来愈发喜欢跑步。

当暮色西沉,黑暗像沉淀一样附着在大地的时候,我会扯上一线耳机,像鱼一样无声无息融进夜色,静默,悠闲。

年纪渐长,人总是会喜欢一些以前鄙视的东西。再往前推几年,那时,跑步似乎是我最讨厌的事情之一。怎么会有人喜欢跑步的?一圈一圈周而复始有意思么?除了疲累不堪好像并没有其他的好处。我大概万万不会想到,几年后自己会如此地…嗯…热爱运动。

人大概都会经历那么一个特定的孤独期,感觉像是被无形的玻璃罩子扣上,与现实世界有隐隐约约的隔膜。万千世象,熙熙攘攘,于己并无干系,索性放任自己蜗居在某个角落里冷眼旁观。渴望爱,渴望被发现。偏偏一副逞强淡漠的模样,最后活成了刺猬,顶着一身假刺,深情又哀伤。

我也有过这么一段时光。这段时间里,我做过很多急功近利的努力,最后悲伤地发现一切并没有什么大的改变。我像一只渺小的跳蚤,每一次想越出局限,迎接我的,却只有头顶玻璃罩冰冷的撞击。

这样的状态持续了很久。直到有一天,我忽然害怕自己承受不住这孤苦。一切似乎并不能看到出口,郁愤的躁狂在我的心中大量堵塞。我甚至不能平息静气地继续和自己独处。

索性跑步。

并不是不擅长跑步,只是长期生活在应试教育的阴影下,对竞技类的东西本能地反感。有时候人就是这么无聊,无谓好坏的东西,偏偏要分出个三六九等来,争来争去最后使自己反倒受困其中。所以每次测八百米我都按自己的节奏跑,尽管我知道自己卯足劲儿去跑成绩会好很多,但我偏不。

跑步,就只是跑,没有争抢。一步一步,一圈一圈,随心所欲就是节奏。

每晚十圈,跑完八圈,再走两圈缓冲。订完目标就把它迅速从脑子里屏蔽,然后,就只是跑。很机械,只需要不断重复就好。在这个时候,你可以尽情听音乐,认真想一些事情。

心里怎么也搞不懂的东西,会在跑步的过程中,渐渐明晰。

跑的时候要掌握合适的节奏,这样不容易累,流汗也会成为一种享受。肋骨有时候会疼,这时候舌头要顶住上腭。越是想要换气补充体力,就越是要深呼吸保持平稳心境。不用担心何时到达终点,因为没有停下,到不到就只是时间问题。逆时针跑也好,顺时针跑也好,方向并不是多重要。

没有停下,那么一切就还有希望。

有时候我们总会感觉徒劳,觉得做一件事情并没有什么意义。我们冥冥中感觉到头顶之上远有比自身更为强大的力量,这些似乎让我们所做的努力根本不值得一提。没有人能真正了解我们丰富而又敏感的内心。人与人之间没有完全的契合,只有会随着时光稀释的所谓的交集。

这都很正常,这是每个人都会碰到的难题。

但,孤独再难忍,都不足以成为我们停下的理由。

更多时候,感到徒劳仅仅是因为我们看不清前路,对自己和终点之间的距离无从把握。这时候,更不要停。因为只要我们在前进,到不到就只是时间问题。倘若命运背后真有双翻云覆雨的大手,至少我们也能自问无愧于心。而我们一旦选择停下,就是输给自己。

感受跑步,也是在感受生命本身。跑步是个外静内动的过程,我们会意识到自己的机体仍是多么鲜活的存在。这个时刻,没有多余的欲念,只是享受生命本身。我们太倾向于用有没有意义来衡量一件事情,但更多时候,让我们快乐的,恰恰是一些看似无用的事情。没有人会认为浪潮拍打海岸会有什么意义,但日久天长,陆地的形状却被潮汐在无声无息间塑造。

前路迷茫之时,不如单纯地回归。静下心来,回归平和的心境,直到前路慢慢浮现。玻璃罩顶或许密不透风,但兴许作为跳蚤的我们根本不用拼命往上够,因为有时候在玻璃罩底,有足够的缝隙让我们脱身。

如果可以,请按照自己的节奏继续奔跑。不必盲从,不必设定方向,就只是跑而已,直到前进本身已经融进身体内的意识,成为惯性。最终到达终点的那一瞬间,我们会觉得满心平静。

��凌晨的窗口,失眠整夜以后。

看着黎明,从云里抬起了头。

日落是沉潜,日出是成熟。

FROM 《海阔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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