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黄瓜愿意开一朵黄花,就开一朵黄花,愿意结一个黄瓜,就结一个黄瓜。若都不愿意,就是一个黄瓜也不结,一朵花也不开,也没有人问它。玉米愿意长多高就长多高,它若愿意长上天去,也没有人管。蝴蝶随意地飞,一会从墙头上飞来一对黄蝴蝶,一会又从墙头上飞走了一个白蝴蝶。它们是从谁家来的,又飞到谁家去?太阳也不知道。只是天空蓝悠悠的,又高又远。”因为萧红的文字通俗易懂,语言又富有童趣,有人将《呼兰河传》定义为少儿读物。我第一次认识萧红,是小学时期读的《呼兰河传》。我到现在还隐约记得当时看的一句话“温顺也不是怎么优良的天性,而是被打的结果,甚至是招打的理由。“成了叛逆时期的我的座右铭,虽然我因这句话被家里教育了更多次。小学生自然是看不懂这些书的,我来来回回也就看到了她说”我家的院子是很荒凉的“和她和她祖父在后园种花种菜的故事;我当时还想不是说种花种草吗,怎么院子又是很荒凉?到长大以后,我才明白,可能正是童年时在后园和祖父的快乐,才会显得之后的一切那么悲凉。
第二次重读《呼兰河传》,是高二看了电影《黄金时代》之后。知道了原来萧红的原名叫张乃莹;原来她在短短31年的生命里,跨越天南海北,从呼兰县到香港;原来她一生颠沛流离如孤雁一般,但又坚韧顽强。那是抗日战争的时代和文学激情的时代,这两个时代的塑造了萧红。萧红看似洒脱肆意,甚至有当代新新女人的感觉,她逃了家里安排的婚姻,和表哥一起私奔逃离故乡,到北京读书,具有一定的反抗意识,但她又是矛盾的,她一辈子都在依靠男人,每段感情次次真爱,但回回被甩,虽然她可以靠文字实现经济独立,但精神上却不独立,她是个新旧交替时代里的代表性人物:她逃婚求学,有新式女性的思想,但骨子里有旧时女人的痕迹,认为女人离不开男人。但不能否认,她用一支笔书写下了旧社会女子的不幸、无力与无奈。晚年的她就像一株被大风吹得零零散散的蒲公英,在战乱的香港苟延残喘,在疲惫的生命弥留之际,呼兰河镇,童年,祖父,后花园成为了她对人生最后的眷恋。
在《呼兰河传》中,她以萧自己童年生活为线索,把孤独的童话故事串起来,带着浓厚自传色彩,大致可以分成三个部分:呼兰河城的风貌,童年的快乐,对呼兰河城中的人的感慨。重读《呼兰河传》,发现了真正的呼兰河,是如此的萧索。发现了团员媳妇的悲惨、冯歪嘴子的坚韧、市侩的二伯、外热内冷的个个像八卦之神的围观百姓和呼兰河城淡漠悲哀的生死观。“那粉房里的歌声,就像一朵红花开在了墙头上,越鲜明,就越觉得荒凉。”也像真正的萧红,是残垣断壁上鲜明的红花。
重读之时是温暖晴朗的好天气,我却总觉得寒冷刺骨,不知不觉被她的文字带回了那个好像只有严冬的呼兰河城。城里住着的,几乎是社会的底层:养猪的,拉磨的,赶车的。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除了愈来愈倾斜、破旧的草房外,别无二致。城可以愈发荒凉,但阴宅要富丽堂皇:“大至喷钱兽、聚宝盆、大金山、大银山,小至花盆、茶壶、茶杯、鸡鸭鹅犬样样不缺。看着穷人都觉得或者没有死了好。”看似平平淡淡一句话,人世间的辛酸苦涩全浸润其中,又不乏幽默讽刺。可后又写扎彩匠明白“假如有了阴间,到那时候他再开扎彩铺,怕又要租人家的铺子了。”呼兰河城的人,习惯了一生逆来顺受。更显得记录这一切的萧红的突出和游离,呼兰河畔的风终究还是替代了萧红。萧红再也不能是童年那样“要做什么,就做什么。要怎么样,就怎么样。都是自由的”。
人们都说从《呼兰河传》中看到的不止往昔岁月,还有一个悲惨世界。我看到了一个人的内心独白,一个社会的缩影。它值得我们用一生的时间反复去读,慢慢体会。在萧红笔下,我最喜欢的一个人物是冯歪嘴子,是他给像行尸走肉的人们希望和光明。在前面出场的如有二伯、团圆媳妇一家是真实反映了那个时代那个地方落后愚昧无知的生活方式与风俗。当然相比于团圆媳妇一家,二伯似乎有着某种觉醒,但这种觉醒是不自知的,不知道出路在哪里。而冯歪嘴子不搅和邻里之间鸡毛蒜皮的事情,即便邻里拿他开心,他也根本不介意。这让我觉得他似乎是一种“众人皆醉,唯我独醒”的状态。那爬满黄瓜的窗子似乎暗示着这种意义。他安静赶驴推磨。即便生活再艰辛,即便老婆走了留下两个需要照顾的孩子,即便在所有人眼里他定是完蛋了,他并不像旁观者所想的那样绝望,他依旧按照自己的方式生活,他有着坚定的信念和决心。这就是冯歪嘴子的生活,踏踏实实地在贫穷陋习里生活,不卑不亢,却也充满希望。我想这也是萧红想让我们看到的。
以上便是我两次不同时期阅读《呼兰河传》的体会,并没有什么深刻的思想,只因它们是我读书时脑子里划过的想法,忘却不了,难以忘却,就记在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