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难,活着的调味剂

        前晚上刷到一个帖子,标题是“说说你最苦的时候是怎么度过的”,点进去看网友的回复。无一例外失恋被绿,整天借酒消愁;正值年少却身患不治之症,被命运宣判了死刑;亦或是年纪轻轻创业失败,却负债累累,失去了对人生的希望。各种回复都令我唏嘘不已,分外同情他们。自嘲试问自己,如果这些苦难落到自己头上是否还能向他们这样坦然面对。让我感到开心的是底下的网友都很温暖,对这些被命运戏弄的人给予关怀,告诉这些苦难的人还有这些网友在爱着他们,要开心健康的活着。


      经历过巨大苦难的人,早已对生活的大风大浪习以为常,而最能打动心的,往往是一个突如其来的小细节。我也认识一位一生经历苦难的人,经历了常人所不曾经历的,我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和我迎面走来,手里拎着两个装满水的铁水桶,当时不由得心生佩服,只觉得一位到了古稀之年的老人还是这样的精神抖擞,让我这个小辈望尘莫及。当时立即帮她拎了水桶,她满脸微笑的对我说着谢谢。后来的后来,我和她熟了以后,听附近的人说着关于她的故事,好奇的便去询问了她。她还是那样,对我笑了笑,语气平淡的对我说“那些啊,都不是什么事,我现在啊,不还是好好的”。拗不过我的死缠烂打,她还是和我说了起来。

        九岁那年,她因为是女儿身,被父亲卖给一户姓李的人家做童养媳,那个要做她丈夫的人从小就是个瘫子,父亲连招呼也没打,就直接将她卖了出去,男人来接她的时候,签字画押一气呵成,当时的她没有哭闹,我问为什么不哭喊,她告诉我说,那个时候只觉得用她的卖身钱供家里的弟弟们生活,觉得自己还是有点用的,至少自己不是赔钱货了。苦难一直在问候她,没等到她长大,她的丈夫就掉进河里淹死了,她惋惜的对我说“他啊其实更可怜,一辈子只能看着别人的酸甜苦辣,自己却只能瘫在床上度过下半生”。

      “你知道吗”  。

      “嗯”?

        “他其实是自杀,你说啊,活着不好吗”?是啊,活着不好吗,可是我想那个人不是想不明白,他是真的明白了,才去解脱的。她长吁了一口气,又继续和我说着,没过多久她就被赶了出来,一个人辗转于各个乡村的道路上,靠着拾荒讨饭为生。这次,上天像是终于睁眼看到了她,让她遇到了她的丈夫。

      苦日子的道路似乎终于走到了尽头,两个人相敬如宾,同甘共苦的生活。日子虽是清贫,但好在丈夫老实本分,两个人勤勤恳恳的耕田种地,两个儿子出生以后,日子变得越来火热起来,却也对这个贫瘠的家庭加上一把旺火。好景不长,老大十一岁的时候在放学路上被货车撞倒,当场死亡,肇事者当场逃逸,什么都没有,去现场摸到的只有儿子冷冰冰的身体,是她一步步将孩子背进火葬场,眼睁睁看着明明长她半个头大的孩子变成一个小小的四方盒子,那个时候的她哭的昏天地暗,唯有这样,才能舒解心中的悲痛。命运无常,皆是不公。多年以后,看着老二娶妻生子,她说如果老大还在的话,娶妻生子,她现在应该是在享天伦之乐,可惜,没有那么多如果。孙子出生的时候,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只是孙子还没上小学,老二在一次人事纠纷中,拿刀捅死了人,被判无期徒刑,儿媳妇听闻,撇下孩子跑了,可是那个时候的老伴,也已经身患癌症,她成为了这个家的中流砥柱。“你知道吗,这混小子初中毕业之后,竟然想辍学,好说歹说都不行,你说这算什么事,念书哪里不好了,”她望着天,自言自语的说着“我知道他是为我好,可是我想要他有出息啊”。后来是她自己以绝食为由,逼迫孙子打消了这个念头,好在孙子够努力,学业事业都有所成绩,走到哪里,都能听着别人夸奖她的孙子。她向我叙述她的故事的时候,脸上的皱纹微微颤动,浑浊的眼睛没有丝毫波澜,却能让我看到这是一位饱经沧桑的人才拥有的面色,平铺直叙,像是在和我诉说一位不相干的人身上发生的事。

        “我见到你的时候啊,可高兴了,想着我家孙子真是有福气,你看,这小红本子多喜庆,你俩笑的可真是好看啊,怎么说来着?一对璧人。对,一对璧人,回头去那里也告诉他爸一声,让他爸安个心,你俩啊趁着天好,赶紧办个宴,不行不行,还是等孩子生下来再说,我的重孙子呦,马上就要出来了”。她轻轻抚摸着我的头,还是那样对我笑,笑的那么慈祥,那么温暖。我想她苦难的日子算是受完了,经历这么多旁人未曾经历的事,还是一如既往笑对生活。或许,她从未想过这些是苦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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