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依旧如往昔一样,在一棵树上,在很多棵树上,嘶吼着单调而激昂的热情。阳光依旧如往昔一样,在山丘间起伏,在田野间徜徉,在开阔的路面铺上眩目的光。
蜻蜓盯着水面高高低低地飞,如同在蔚蓝的天空舞蹈。它们的影子被水波揉得碎碎,不知道下一秒何处飘。
狗子侧卧在房屋的倒影里,将一边脸紧紧的贴住地面。它半眯着眼,耐心地捡拾着树缝漏下的风。当肚皮上的毛像麦浪翻滚时,它便惬意的抖动一下耳朵。
它很知足,它一直期盼着的天气终于到来。它听不懂天气预报,它也无法在手机上百度,但它从东摇西摆的树叶上看出,远处有台风。
它不知道远处有多远,它也对远处生不出向往,但它喜欢从远处来的台风,哪怕只是一绺绺,一片片。
它喜欢看着树摇晃,如颠如狂。它喜欢看着水面开成一朵一朵的花,将蜻蜓的影子掩埋。它喜欢看着阳光在山丘间跳跃,追着禾苗的倒影奔跑。
它喜欢听着风摇动窗棂嗒嗒的声音,它喜欢看着窗帘被风推起又落下。它喜欢看着窗后的少年,深情地望着远方。它喜欢风轻轻地掠过少年的唇角,留下一抹微笑。它喜欢风撩起少年的发丝,想象着那一股温柔的凉,如同沁到它的心上。
狗子依旧微眯着眼,偶尔抖动一下耳朵,它很知足。它看到了它想看到的,它听到了它想听到的,它体会了到了它想体会到的。
树枝依旧在摇晃,水波依旧在荡漾,阳光被风推动着四处流淌。这风分明是从远方来,虽然很微弱,依旧带着浓浓的远方气息,可是,它却不能再到远方去,带走这儿的气息。
窗棂依旧在嗒嗒响,那分明是少年的泪滴。窗帘依旧张开又收拢,反反复复,那分明如少年的思绪,攥紧又放弃,散落又收集。
只是一场过境的风,在很远的地方汹涌,到这儿已不再迷离,并逐渐平息。人们知道它从哪里来,却并不知道它会到哪儿去,消散殆尽。
只有少年,立在窗前,向着远方,发丝跃动,唇角抹笑,眼窝蕴着一股清凉。他知道远方是何方,远方是何样,远方有着怎样的气息。
他知道风从哪儿生起,从一捧柔柔的青丝,从两弯媚媚的眉梢,从两轮通透的耳垂,从两瓣甜美的红唇,从一副柔软的腰肢,从一袭粉红的纱裙,从一缕深情的梦中。
它们披星戴月,翻山越岭,跨江过河,来到少年的面前。它们亲吻着少年熟悉的阳光,它们撩拨少年熟悉的蝉鸣,它们滑过少年熟悉的池水,在少年窗前的树枝嬉戏,与少年的伙伴,那只黑狗分外亲密。
少年看的见它,听得清它,摸得着它,却留不住它,也不知道它会往哪儿去。
它不能变成一只蝉,不能化作一池水,也不能像狗子一样,卧在他的脚旁。
他和她的过去,难道真的要像一阵风般过去?
而此际,多希望她亦如风,吹动他的窗帘,掠过他的发际,哪怕转瞬千万里,他亦如风,一直追随。
嗒嗒声依旧在响起,是她来了吗,是他去了吗?
狗子眯眼瞅了瞅了窗前,耳朵抖动了一下,忽地窜起,向一阵风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