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还是年前,因为需要裱画。每次从街上走过的时候,总在留意什么地方可以承接这种业务?
还真的被我找到了。在一个小巷子里,有一家“云逸画廊”。是一个普通的四合院。
黄色的木质大门,有点沧桑。这是告诉我四合院的历史悠久呢还是告诉我装裱师傅从业时间长呢?
咚咚咚,我敲门进去。
院里到处是木头以及装裱好的书画成品。
一个中年男子迎接了我。把我让进了他的工作室。
进去以后,就是一个巨型的木头桌子。上面放着正在装裱的画。墙壁四周挂着画,墙边立着画。看样子,生意非常不错。
也没有凳子可坐,我们就站着谈话。
这个师傅,姓赵。干这一行,已然二十多年了。业务相当精熟。一双眼睛射着清冷的光,两鬓些微白发亦染上岁月的沧桑。
他似乎是那种不苟言笑的人。表情一直很严肃,即便我是顾客,顾客是上帝。他也是那样,一边忙手里的活,一边和我谈。
有本事的人,就是有点傲。我心里想。
在文学圈里混了这么多年,我还自以为自己是个知识分子。可是当和赵师傅谈起装裱的话题时,才发现自己简直是个文盲。怎么什么都不懂呢?
真的是隔行如隔山啊。
大概了解了一下行情,看了看他做的活,我才把自己珍藏的那幅飞天杂志社主编马青山给写的字,放心的送给他装裱。
后来,才听朋友说,这个人装裱技术在敦煌是数一数二的。
据说,最初赵师傅是自己做生意的。专门卖地板的。开始生意不错,可是后来, 资金回收很困难。最后导致资金链断裂,只好关门大吉。
赵师傅也就四处打零工维持生计。
一次偶然的机会,看到一家画廊招收学徒。赵师傅就去了,想着,学个手艺不错,比给别人打工强的多。
当学徒那几年,工资低,活多活苦。很多人坚持不住跑了。
可,他埋头苦干了三年,彻底掌握了这门技术。然后,辞职出来自立门户干到了今天。
几十年日一日,不为变化喧嚣的外面世界所动,守着自己的作坊,守着孤独与寂寞,一个人硬是练出来一手绝活。
我们知道,装裱的活儿,得懂画,懂书法,还要会木工,是一门综合性很强的技术活儿。不是随便上来一个人就会的。
第三次见到他,是接到他电话的那个下午。他说,装裱好了,让我过去取东西。
去了之后,看了装裱的书法作品,还是比较满意。于是啧啧称赞。这个时候的赵师傅,脸色和缓了许多,不像前两次那么严肃了。
说的话也多了。他说,年前裱画的人比较多。他每天都是清晨五六点就起来干活儿。不然就不能如期交工。
当他伸手接钱的时候,我发现他的手很大。粗糙,厚实,一双劳动人民的大手。
于是忍不住问道,您的技术这么好,是怎么炼成的?是有特殊的天赋吗?
他淡淡一笑说,哪里有什么天赋。不过是做的多,做的时间长罢了。
就像卖油翁不过手熟而已。
我不甘心这样简短的回答,于是又问道:在这个互联网+的时代,在敦煌旅游火爆开启的时候,您没有想过做其他事吗?是什么原因让您在这个行业坚持这么久?
他凌厉的目光扫了我一下。我还以为自己说错了话。顿了顿 ,他说,离开装裱我什么都不会。再说,我喜欢这个工作,而且这个工作能让我生活过得很好。就这样一路干了下来。
提着裱好的画,我告别赵师傅走了出来。
路上回想着他的故事,不由想起:
公众号大咖苏心说过的话:“这个世界,没有什么无来由的横空出世,所有的惊艳亮相背后,都是忍痛疲惫的顽强坚持与自我救赎,那是汗水与泪水的结晶。”
即便是一个装裱师傅,那一手绝活,也不是一天练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