蚁 泪


        在绿绿的草丛中,总会出现些奇奇怪怪的声音。

        “姐姐,‘妈妈’是什么?”草丛中响起一道稚嫩的声音。

        “那是你生命的起源。”

        “那妈妈在哪儿?”稚嫩的声音中带着些期许。

        “她呀,她很忙。”这声音的主人好像嗤笑了一声。

        “我们能见到她吗?”小小的困难并没有挡住心中的期许。

        “......能。”那声音顿了顿,“不过我们先把草料背回去吧。”

        “......好。”

        说着,便看到两只工蚁一前一后背着叶片走出了那片草丛 。

        后面那只略显郁闷的工蚁抬头看了看前面那只,又问到:“姐姐,那‘爸爸’又是什么?”

        前面那道身影顿了顿,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说:“那不过是一个称呼而已。”说罢,想了想,又补充到:“一个对你很好,好到别人都做不到,代替不了,就是‘爸爸’。”语气中略带感伤。

        “爸爸!”小工蚁突然叫道。

        “谁?”大工蚁很惊奇。

        “爸爸,你就是我的‘爸爸’呀!”小工蚁理所当然。

        大工蚁愣了愣,笑道:“傻妹妹,姐姐可不能是你的爸爸!我们的爸爸很厉害很厉害,他很爱我们,我们不能忘记他。”

图片来源于网络


        第二天,小工蚁跑过来找大工蚁:“姐姐,姐姐,小蜘蛛说我没有爸爸,妈妈也不要我了,这是真的吗?”说着说着,充满红血丝的眼睛里眼泪又流了出来。

        “傻孩子,姐姐说过爸爸很爱很爱我们。”大工蚁用触角摸摸小工蚁的头,顿了顿,接着说道,“妈妈啊,是因为太忙了,以后我们就会见到她的。你要相信姐姐。”

        “嗯,我相信姐姐!姐姐说的才是对的!它们都是骗人的!”小工蚁坚定地看着姐姐。

        但是,大工蚁的目光却绕过小工蚁,飘得很远很远。

        又过了几天,小工蚁哭着找姐姐:“姐姐...姐姐,小螳螂说...她说我爸爸是被...是被妈妈吃掉了,她还说...还说以后我们也会...也会吃掉自己孩子的爸爸...呜呜呜...我不信...姐姐,你告诉我,这是不是...这是不是真的?”

        大工蚁神色顿变,立刻就说:“胡说!小螳螂是因为自己的爸爸被妈妈吃掉了,才会认为所有孩子的爸爸都是被妈妈吃掉了。我们的爸爸只是去了一个很美丽很漂亮的地方,他一定会回来看我们的!你要相信姐姐!”

        “嗯!姐姐说的才是真的!”小工蚁迟疑了一会儿,“姐姐,那我什么时候可以见到爸爸呢?”

        “等你再长大一些。”大工蚁摸着小工蚁的脸,将小工蚁的眼泪擦干净。

        “嗯嗯,那我会努力长大的!”小工蚁充满期待地说:“等我见到爸爸,我要告诉爸爸,姐姐对我可好了,我要告诉爸爸,我有很多很多和我一起玩的朋友,还有我们一起去过的那些好玩的地方......我还要告诉他小蜘蛛和小螳螂总骗我说我没有爸爸......我还要问爸爸为什么这么久都不来看我们,他都在忙什么?是不是很累......算了,爸爸一定很辛苦,我还是不要问爸爸太多,要让爸爸好好休息,对不对,姐姐?”

        “嗯,小倚真懂事,爸爸一定会很喜欢小倚。”大工蚁碰了碰小工蚁的触须,没有再说什么。

        “姐姐,姐姐,我长大了吗?是不是就可以见到爸爸了!”当蚁窝里又添了一大批小小工蚁的时候,小工蚁问。

        “还要再长大一些。”

        “姐姐,姐姐,我长大了吗?是不是可以见到爸爸了?”当小工蚁长出翅膀的时候,小工蚁问。

        “不,还要再长大一些。”

时间总是匆匆


        后来,小工蚁再没问过这个问题,大工蚁也整日见不到身影。小工蚁每天都能听到许多奇怪的流言。

        “最近雄蚁是不是变多了?是不是蚁后快......”一只工蚁猜测道。

        “嘘,小声点!”另外一只工蚁立刻打断她的话,指了指一个方向,小声地说:“你没看到最近她们争得可厉害了,听说昨天......”还未说完,眼睛却灵敏地捕捉到小工蚁徐徐走来的身影,声音戛然而止,便悉悉索索地绕开了。

        小工蚁察觉了她们的动作,却也不会做什么。小工蚁记得不久前听到有人议论自己,说:“ 我看最近那个小倚都没有跟着她姐姐,你说她姐姐是不是不要她了?”

        “没准,可能是觉得她什么都不懂,帮不上什么忙,不扯后腿就不错了,带着她多添麻烦啊。”说这话的工蚁觉得自己可能猜中了真相,语气带着些许笃定。

        小倚没有去跟她们计较,她只想找到姐姐,她想问姐姐,山坡上当时和姐姐一起种的花开了,爸爸是不是快回来了,姐姐什么时候陪她一起去看看?她还想问,姐姐最近为什么都不来看自己,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还是自己真的对姐姐来说是个累赘?

        直到有一天,小工蚁好不容易知道姐姐的行踪,大胆走到蚁窝深处,看到蚁后的尸体以及大工蚁那复杂的眼神,很熟悉,也很陌生。

        小工蚁想起自己和姐姐一起种银皇后花时的情景,那天在自己又一次问姐姐什么时候可以见到爸爸后,姐姐开始带着自己去山上种下许多银皇后,小工蚁问:“姐姐,我们为什么要种这么多花呀?”

        “等这些花都开了,你就能见到爸爸了!”

        “真的吗?”小工蚁惊喜地确认着。

        “真的。”大工蚁看着小倚,说:“小倚,爸爸一直在保护我们,那你知道要怎么才能保护自己想保护的吗?”

        “嗯......变成最厉害的,是不是就可以了?”小工蚁迟疑道:“可是最厉害的不是蚁后吗?”

        “不,是新蚁后。”那时,姐姐的眼神也是这样的复杂,熟悉又陌生。

        “姐姐,她是妈妈,对不对?”小工蚁好像被一道闪电劈醒了,一下子将所有的画面连接起来了。

        “是。”大工蚁担忧地看着她。

        “姐姐,我终于看到妈妈了。可是我一点也不开心,为什么呢?”小工蚁觉得自己脸上湿湿的。

        “小蚁,姐姐以后不能再保护你了,你要学会自己保护自己,保护自己想保护的。”

        后来,大工蚁死了,小工蚁成了蚁后。

        小工蚁躺在姐姐备好的蚁巢,看着自己脱落的翅膀喃喃着:“姐姐,你骗我。”

        “姐姐,我终于见到爸爸了,爸爸真的很爱很爱我们,我好想爸爸,好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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