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忘

遗忘的温度

晨光漫过窗台时,我总在找那把檀木梳。

它该在梳妆台上第三格抽屉里,和母亲织了一半的毛线团挤在一起。可拉开抽屉,只有叠得整齐的手帕在呼吸,毛线团不知所踪,更别提那把梳齿间还缠着半缕灰白发丝的梳子。

楼下的修鞋匠认得母亲。每次经过他的摊位,他总会抬头笑笑:“你妈上周还来钉过鞋底呢,说要等天凉了穿。”我点头应着,却想不起母亲最后一次穿那双黑布鞋是什么模样。她总爱在傍晚坐在阳台纳鞋底,针线穿过帆布的声音像春蚕啃食桑叶,可如今阳台只剩空藤椅,椅面上的阳光薄得像一层蝉翼。

家里的茉莉花又开了。前些年的此时,母总爱摘几朵拿在手里,香气清香怡人。她站在院子里笑,皱纹里盛着阳光。可现在我努力回想那笑容,却只抓到一片模糊的影子,像被风吹散的茉莉花瓣。

冰箱里还冻着她包的饺子,整整齐齐码在保鲜盒里,像一队待命的士兵。那天她包了一下午,额头渗着细汗,说要给我存着,忙的时候煮一碗。我数过,一共三十五只。今天打开冰箱,却发现保鲜盒空了,饺子不知什么时候被吃掉了,我竟想不起最后一次吃她包的饺子是什么味道。

或许遗忘不是突然降临的,而是像秋天的落叶,一片一片往下掉。先是具体的细节,然后是模糊的轮廓,最后连存在过的痕迹都被风卷走。可那些没被遗忘的呢?是她递过来的热茶,是她夜里掖好的被角,是她站在门口目送我离开的背影。这些碎片像星星一样,一直在关注着我。

原来遗忘不是终点,那些被记住的,才是生命里最温暖的刻度。就像此刻,风里飘着茉莉花香,我好像又看见母亲站在院子里下,对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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