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有新的饿了么订单——"
手机在防水袋里震动，肿瘤医院住院部B栋603，配送时间还剩17分钟。他盯着备注栏里那行小字发怔："请一定准时送到，这是我女儿最后一个生日愿望。"
台风"山竹"掀起的雨幕里，救护车顶灯在街角忽明忽暗。周野拧紧车把冲进雨帘，后座的保温箱撞在腰眼上生疼。积水漫过脚踝时他才惊觉不对，车轮在暗沟边打滑的瞬间，整个身子已经腾空飞起。
剧痛撕裂意识前，他看见装着紫菜包饭的餐盒在半空划出抛物线，番茄酱在雨水中晕开猩红的花。
叮——
手机闹钟在七点准时响起。周野猛然坐起，后背撞在铁架床栏杆上。潮湿的霉味、窗外没完没了的蝉鸣，还有床头女儿妞妞的蜡笔画，都和昨天一模一样。
第三次了。
他颤抖着摸向完好无损的右腿，手机屏保日期赫然显示9月15日。前两次死亡的记忆在太阳穴突突跳动：被倾倒的广告牌砸中，在隧道积水里窒息，现在又加上车祸的幻痛。
第四次循环开始时，他终于注意到订单备注里的蹊跷。那个收餐人林小满，手机尾号0412，正是妻子病逝那天的日期。
肿瘤医院住院部永远飘着消毒水味道。周野攥着保温袋冲进电梯，保安追在身后喊外卖不能上楼。603病房门虚掩着，蓝白条纹病床上蜷缩着个戴毛线帽的少女，监护仪滴答声和窗外的雨声混作一片。
"是紫菜包饭吗？"女孩转过头，左眼蒙着纱布，"要加双倍番茄酱的那种？"
保温袋突然变得千斤重。周野想起妻子临终前苍白的手指，也是这样死死揪着被单，说想吃大学后街那家韩餐店的紫菜包饭。那天暴雨冲垮了高架桥，他骑着电瓶车在车流里钻缝，最后还是迟了十五分钟。
"小心！"
少女的尖叫和玻璃碎裂声同时炸响。周野转身时，窗外折断的梧桐枝正迎面劈来。剧痛中他本能地护住餐盒，温热的番茄酱顺着指缝滴在少女手背，像极了产房里妞妞出生时攥住的那抹胎记。
第五次重生是在急诊室走廊。周野抹掉睫毛上的血珠，发现手机里多了条未读语音。颤抖着点开，妻子虚弱的声音混着雨声传来："小野，替我去看看0412病房的孩子......"
塌方的国道像被巨人撕开的伤口。周野把电瓶车油门拧到底，雨衣在狂风里猎猎作响。后视镜里山体倾泻而下的瞬间，他举起餐盒狠狠掷向前方。泥浆吞没视野的刹那，他看见穿白大褂的人接住了那个橙色包装袋。
重症监护室的蓝光刺痛双眼。周野听见仪器规律的滴答，消毒水味道里混着淡淡的番茄酱甜香。病床边的女人抬起头，泪痣位置和妻子一模一样。
"林医生，这是您女儿要的......"护士递过变形的餐盒。
女人颤抖着撕开包装，紫菜包饭里掉出张泛黄的照片。2008年4月12日，医学院樱花树下，两个穿学士服的姑娘举着紫菜包饭对着镜头傻笑。
暴雨不知何时停了。晨光爬上603病房的窗台，监护仪上的曲线归于平静。周野摸到口袋里多出的手机，锁屏照片是妞妞在游乐园吃棉花糖的笑脸。订单页面突然跳出新提示：
"特殊配送完成，记忆解锁进度100%。"
他最后望了眼相拥哭泣的母女，转身走进金灿灿的阳光里。蝉鸣声中，远处传来新生儿的啼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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