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的林子里突然传来一阵哇哇大哭声,顺着声音寻找,最终在一株向日葵的花盘里发现了一个胖娃娃,他的身上几乎一丝不挂,正不知羞地炫耀着自己的性别——男。
为了方便,我们不妨给娃娃起个名字——向日葵之子——小葵。
没多久,小葵突然止住大哭,开始小声啜泣,同时用圆滚滚的小手揉眼睛,好奇地观察着周围陌生的一切,然后又咯咯大笑起来。
此时恰好一只蝴蝶飞过,小葵伸出短胳膊,努力地向前伸,似乎想要抓住蝴蝶,可他太笨了,什么都做不到。
蝴蝶飞走后,小葵失落了好一阵,正坐在两米的花盘里郁闷着,但没一会,他又兴奋起来,因为在不远处出现了一条毛毛虫。
一般来说,初生儿的感官比较迟钝,所以只喜欢活动的物体,他们对于危险一无所知,探索便是其生命的原动力。
现在是中午时间,为迎接阳光,向日葵的花盘正对太阳,几乎与地面保持水平。
小葵挣扎着起身,然后趴在地上,朝着毛毛虫所在的方向爬去。
来到虫子跟前,只见他咿咿呀呀地挥舞着手臂,好像在庆祝什么一样。低头凝视着屈身前进的小虫子,小葵最终还是没忍住,伸手就要把毛毛虫抓住,这一抓可不得了,手心立刻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灼痛,他惊慌失措地爬到花盘边缘,一不小心掉了下去。
花盘轻轻地摇晃一阵,然后复归平静。
一个小娃娃从十几米高的地方掉下来,照理说一定会被摔死,但小葵却一点事也没有,高大的向日葵葵株下满是大叶片,连在一起,竟成了天然的滑梯,他沿着绿色梯子滑到地上,坐定后,发现面前正聚着两只狐狸。
看到娃娃出现,狐狸们眼神迷离,围着他一直打转。
“我说,人类怎么会来到这里?”
纯白的公狐狸一脸狐疑地询问同伴。
“不知道,咱们把他吃了吧!你看,他身上的肉多嫩。”
灰褐相间的母狐狸看着娃娃垂涎欲滴,呲牙咧嘴的样子一点也不淑女。
“我去会会他。”
看到没有危险,白狐狸想要在爱人面前出出风头。
“咿呀哦咿呀哦哇呐哦哦呀...”
瓜子一脸严肃地说着婴儿专用语,竟惊得白狐狸跳着退了一大步。
退到远处的公狐狸内心暗忖:万万不可大意,但也不能在她面前失了面子,我该怎么办呢?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公狐狸对着娃娃长啸,他的意思是:我是这片丛林的主人,你擅自闯入,所以我要吃了你!
“咿哇哦呀咿咿啊!咿呀哦哇!呀哦呜呀咿...”
胖娃娃的话分成好几段,谁都无法理解他想表达什么,说话间,小葵这才摊开小手,从手心里露出一只绿色的毛毛虫,虫子一动不动,显然被他捏死了。
“别废话,咬断他的喉咙,我就跟你好!”
看着笨拙的胖娃娃,母狐狸心中其实也没底,于是开始鼓励她的追求者下手。
有了爱人的鼓励,公狐狸勇气倍增,只见他小心翼翼地朝胖娃娃靠近,最终,在距其半米左右的地方停了下来。
娃娃笑意盈盈地看着狐狸,不时还手舞足蹈,似乎很是开心,公狐狸见此才彻底放下心来,大摇大摆地来到胖娃娃跟前,伸出舌头在他的脸上舔了一下。
“好鲜嫩啊!看来今天要美餐一顿了!”
公狐狸小声嘀咕着,然后张开嘴,对着娃娃的脖子就要咬下去,小葵并未反抗,任由狐狸的牙齿贴在自己的脖子上,眼看着狐狸将要置娃娃于死地,这时突然响起了一阵枪声。
公狐狸被吓得赶忙开逃,甚至连爱人的安危也忘记了,在跑出一百多米后,他才意识到一件事,他的情人并没有跟来,于是公狐狸壮着胆原路折回,却遗憾地发现爱人跟娃娃都不见了。
但所幸狐狸一族的味觉都异常灵敏,顺着气味,公狐狸还是找到了猎人的家,看到母狐狸被打伤,正半死不活地躺在地上,他气得快要发疯,心中悄然升起了复仇计划。
在距离林子三公里远的地方,有一栋土屋,里面住着一个近五十岁的男人,那天他刚好去打猎,返程途中,恰好碰到胖娃娃,阴差阳差地将其带回了家。
在娃娃的身上,猎人找到了几枚生的向日葵籽,于是为其取名小葵。
两人相安无事地过去七年,小葵长成了一个大孩子,个子与同龄人相差无几,浓眉大眼,总喜欢蹦蹦跳跳,有时也会耍耍无赖,虽说无大事发生,但小插曲却不断上演。
老猎人养了很多山羊跟鸡鸭,每隔半个月左右,就会有羊或鸡鸭被咬死,但尸体并没有被拖走,还留在圈里。
猎人对此颇为愤慨,一般来说,即使有野物前来偷腥,也会把战利品带走,但这个神秘凶手的目的显然只是为了杀戮。
终于有一天,猎人打算严惩凶手。
他把枪里塞满子弹,随身带好各类刀具以及诱捕工具,决定引出行凶者,然后将其射杀,但他却不知道,所有的计划都被公狐狸看在了眼里。
一连好几天过去,猎人一无所获,又过去三天,希望突然出现了,因为这次凶手很反常地带走了战利品,出于担心,老猎人还是把小葵带在身旁,顺着血迹与碎肉,两人来到了密林深处。
殊不知,这其实是公狐狸故意设下的陷阱,他把咬死的小羊羔撕碎,引诱着猎人前往一处极端危险的地方——灰狼群领地,狐狸的目的其实很简单,就是要困住猎人,然后找机会营救爱人。
老猎人与小葵被狼群包围,尽管中年男人的枪法了得,好几次吓退了跃跃欲试的冒犯者,但无奈敌众我寡,周围至少有五六十只灰狼,一双双绿油油的眼睛冒着寒光,低吼声不绝于耳。
三个小时后,天色渐晚,本来幽暗的林子提前进入了黑夜,小葵紧紧地抓住猎人的衣服,害怕极了,可黑暗是狼群的主场,一老一少无一幸免,全被咬死。
公狐狸用尽办法才进入猎人的屋子,看到曾经的恋人,他甚至激动地开始学狗叫,而面前的母狐狸正安然地躺在草堆里,因为习惯于家庭生活,她的感官已然退化,直到公狐狸用鼻子蹭过来,她才后知后觉地睁开眼。
“你是?”
母狐狸似乎忘记了这灰白皮毛相间的仰慕者。
“我啊!小白!”
公狐狸说话时,忍不住摇起了尾巴。
“哦!我想起来了!你来干嘛?”
母狐狸一脸茫然地看着他,时光冉冉,她的身上早已覆满银色毛发。
“来救你啊!我亲爱的,难道你不记得我了?”
看到眼前的恋人似乎变了,公狐狸很害怕,特意加重了语气。
“我过得很好,他们都是好人。”
她伸伸懒腰,完全不想走动的样子。
“你说什么?”
“他们不仅治好我的伤,还为我建了这温暖的窝。”
母狐狸边说边看着周围的设施,突然,她的眼神变得冰冷起来。
“猎人跟孩子怎么了?你为什么能来到这里?”
母狐狸猛地站起身,紧盯着他不放。
“我...我...”
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公狐狸有些结巴。
一株十几米高的向日葵下,一对狐狸正站在土堆前发呆,里面埋着的是老猎人跟小葵的尸骨,狐狸们看向坟墓的眼神很凄凉。
“你知道吗?小葵是我见过的最善良的人,我们狐狸一族向来排斥人类,可是他不一样,我受伤后,猎人把我带到家里,准备剥下我的皮做件帽子,可正当他要下手的时候,小葵居然抱着他的腿开始摇头,一开始,猎人并没有搭理,但他就是不愿松手,我因此才捡下一条命。
我很感激他,于是决定留下来报恩,小葵对我很好,总为我准备好吃的东西,难过时,开心时,都会过来跟我说话,他没有父母,看的出来他很孤单,沉默寡言的猎人并不是合格的交谈对象,我很荣幸能陪伴他,度过这短暂的童年,可是你却害死了我的恩人,如今刨这土堆又有何意义?又能弥补什么呢?”
母狐狸说话时并未看他,与其说是责备,倒不如说是在抱怨,但她却找不到抱怨的对象。
“对不起。”
公狐狸知道犯下的错已无力弥补,于是蓦然转身,落寞地离开了。
一天后,母狐狸在狼群领地找到了他的尸体,为了补偿错误,公狐狸选择了此残生,这是他唯一能做的补偿,不然还能怎样呢?
但即使如此,老猎人与善良的小葵也不会回来了。
“我只是一只狐狸而已,只是一只狐狸而已,你为什么这样残忍?”
站在被咬得面目全非的公狐狸尸体前,她绝望地流下了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