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龙吟
第一章 | 死人回来了
那天，李等等看见了一个死人在走路。
那天的事，还要从他一泡尿讲起。
苗山村寨，木楼依然坚挺，山水依然瑰丽。
初夏，午后，李等等躲在村口林子边撒野尿，完事他正要痛快的顺一气，眼前出现的一个人影让他所有动作都停了下来。
李等等以为自己走神了，拨开额前的几片树叶，确实有个人在林子外的山路上走着，那人走路的动作有点别扭，虽然肩上没东西，却像是扛着重物走得十分吃力，但速度并不慢。
李等等瞪大眼，气不敢出，他感觉到一股凉意在周身扫荡，他十分肯定他现在看到的这个人，十年前就已经死了。
因为这个人，是他李等等当年亲手埋下去的。
吓得李等等又尿了一次。
李等等从林子里跑上山到村委只用了不到三分钟，他一见到村长吴青红就喊: “潘根良！我在村口看见潘根良！”
闹哄哄的村委办公室，突然安静了，吴青红扒开人群站在李等等前面，面色凝重，人群里上了年纪的几位村老也都放下眼前的事靠过来，房间里霎时间弥漫一种异样的气息。
吴青红在这个远近都不闻名的敢洞村干了12年村长，村寨里苗人居多，苗人喜歌舞，吴青红吹得一手好芦笙跳得几支好舞，几乎大大小小的节庆日子里都是他张罗的，所以村民们也都喜欢听他的。
村寨里也就百十来号人，吴青红也都熟络，一年到头也没出过几件大不了的事情，可他从来没见过李等等说话那么干净利索过。
其实李等等本名不叫这个，因为说话结巴才被人叫成李等等，时间久了，本来叫什么名也没人记得了。
吴青红知道李等等说的是真话，他当然也知道潘根良十年前就死得透透的了，因为这个潘根良，是他带着李等等一起亲手埋下去的。
从学写第一个字开始，到摸了第一个女人，李等等跟吴青红都是同学，两人一起干过数不清的坏事和好事，两人的关系好到没有秘密。
有吴青红在，李等等就不紧张了，他一恢复了正常，就开始结巴:“我......我见......那潘根良走得不......不慢，马上就到了，青红......那怎么可能......那明明......你......是不是记得？”
吴青红怎么会忘了，那可是这敢动村甚至这十里八乡十年间出过最重大的一件事，当年这事对寨子里的撼动还是相当大的，如今上了点年纪的村民想起这件事都还心有余悸，而且这事多少还跟他吴青红是有瓜葛的，这个突然出现的潘根良，不管是人是鬼，别人可以躲，他却是必须要面对的。
“慌什么，就算他潘根良回来了，不管是人是鬼，都欠着我们一句感谢！”吴青红直视着村委门口，神色不安，门外下起了盛夏那种不打招呼的暴雨。
旁边那几位上了年纪的开始站不住了，纷纷扶墙靠桌搬椅子商量对策，有人说不管是人是鬼都要应避其锋芒，有人提议报警是人抓人遇妖擒妖，还有人说要去山顶的庙做场法事请芒高下山驱鬼。
村委办公室里闹哄哄的那群人，看着村长村老一个个神情异样闭口不言，满屋子的空气也似要凝固，没有人真正看懂眼前正在发生着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人群好奇地凑了过来，比刚才还要闹哄哄。
吴青红大手一挥，用压过所有声音的音量喊话: “莫吵！是人是鬼是青是红我吴青红还是分得清楚，杨会计，快，你带人去村口盯着，其他人，没有事的，回家煮饭，喂猪，带娃，抱老婆！这边没你们的事！”
吴青红又小声跟杨会计交代了几句，杨会计转身出去，人群虽然继续闹哄哄且忐忑不安地散去了。
村委办公室又回复了寂静，留下几位村老，还有李等等，吴青红死活都赶不走他。
李等等不是想凑热闹，他是怕出门就遇到那个死人，他怕再尿一次。
吴青红扶过来一个马扎，慢吞吞地坐下，顺口气，凝视着李等等投射在地板上瘦弱的影子，开始走神。
吴青红的思绪随着昏黄摇曳的光线越走越远，越过苗山夜晚星星点点的山寨，越过山脚下漆黑里百转蜿蜒的贝江，一直回到十年前潘根良死的那个晚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