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发微信告诉我,老夏突然去世了!除了惊讶,感叹,难过,哀伤,还有麻木。近来突发癌症去世的人太多了!下了班我们赶去吊唁。小区一角,花圈,灵堂,哀乐,遗像。老夏的儿子披麻戴孝跪在遗像前,那张年轻的脸面无表情。除了礼貌地磕头,他没有一句多余的话。
这个孩子仿佛是一瞬间长大的。小时候老夏带他去我家玩,他很任性,总是要老爸手机玩游戏,父亲阻止,他发脾气。父亲呵呵笑,一味地纵容。一说到儿子,老夏脸上就堆起笑容,“墙儿学习又进步了,老师说我家墙儿很聪明的!”每次说到宝贝儿子,老夏就喜欢。掩饰不住地从心底里笑出来。要高考了,父亲打电话告诉我们,孩子不愿意去学校了,和老师闹掰了,这小子叛逆得不得了!焦急的父亲不敢责备他,只是打电话和我们商量。我们说还是随他吧,反正也没几天了,去了学校也学不到啥。孩子没去上学,在家悠哉了几天,还是去参加了高考,成绩居然不错,老父亲眉开眼笑。又打电话向我们报喜。
升学宴上,老夏来敬酒,脸色不太好看,似乎比以前白了许多。我很奇怪,老夏一贯都是黑不溜秋的。我们见到他儿子,当初那个毛头小孩,个头窜的老高了,像个大人人一样忙进忙出。只是没有开心的笑容。别人悄悄告诉我们,“老夏得癌症了,正在放疗化疗。”他自己从来不说,连最好的朋友也没有透露。
没想到病来的这么快。人很快就没了。肺癌晚期。以前他经常咳嗽,但不以为意,总说没事。他老婆告诉我,病情越来越重了,他都不愿意麻烦朋友,也不让告诉上大学的儿子,说不要耽误他学习。
想到那次疫情,我们小区被封控,丈夫在外值班,我买不到菜。家里快要断炊了,老夏得知消息,冒着大雨,骑着电瓶车,送给我一袋子菜,米,面,还有胃药和四条大鲫鱼。雪中送炭的事,特别让人感动。还没有一个人在关键时刻这样帮过我们。望着他的遗像上憨厚的面容,我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扑簌簌落下。
初次认识老夏,我就把他归到大老粗那类去了:黑不溜秋,矮胖壮实。说一口湖阳话,我总是听不懂。说了半天以后,他总是问我,老师,是不是这样?无论我怎么努力去听,也听不懂他的湖阳方言。只好含糊其辞地点头,嗯嗯,勉强应付两下就走开了。所以我不大理会他们的聚会。我私下以为,和老夏吃饭,属于“无效社交”。孰不知,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他和老公关系很好。有好吃的,总想着我们。夏天带我们去看荷花,吃荷花宴。春天去看牡丹,在阳光房里吃饭,他总是朴实地笑着,“你们就是我最好的朋友”。喝酒,老夏从来不赖酒。只要上酒桌,他就先干为敬,自己能喝多少就喝多少,咕咚咕咚先喝完,杯子往桌上一扣,闷声说,“你们搞吧,我走了,账我已经结了。”说完就走了。
知道我爱花,他就送了我们两棵牡丹,以后只要遇到好看的花,他都会想法设法挖几棵来,还顺带送肥料。这些年来,他像亲人一样呆在我们身边,急人所急,帮人所难。老夏是个水电工,房屋检测高级工程师。我家房子装修,水电安装全都不操心,老夏一声令下,手下徒弟们都帮着搞好了,而且还自备材料。我们把他的帮助也看做理所当然,有了空闲,烧几个好菜,请老夏来吃,他总是说,我烧的菜可好吃了,下次请你们来我家,我亲自下厨!
再也吃不到老夏烧的菜了!我们何德何能能交上这么好的朋友!呜呼哀哉,老夏,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