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坐火车，我妈给我打电话闲聊。其间就谈到她的各个家长朋友，讲到父母永远习惯保护孩子，不管孩子多大了。她说，她不是这样。她说，“家长不能再这么保护孩子了，应该让孩子自由发展。就算那是个弯路、就算那是个错误，也要让孩子试试。”
这话听起来有点像我可能支持的腔调，但我没觉着有太舒服。一个原因是，我觉着我妈也挺保护我的，不想让我犯错误，我甚至认为她的保护有时对我也是束缚。另一点，我觉着更重要的是，那话在我看来就不对。别说是孩子的父母，就是我们看到旁人要往火坑里跳，我猜，也少有人会主张说那个是他的权利，咱不能管，让他体验一下跳火坑是啥滋味。毕竟，没跳过火坑的我们都知道重度烧伤绝非一个好的体验。
问题的分歧显然不在于孩子要从家长手中争取到能够跳火坑的自由。问题在于当你把别人心心念念追求的理想或事业比喻成“跳火坑”时，已经侵犯到别人的自由了。也就是说，生活中的事情没有哪一件像跳火坑那样清楚、无可争议，孩子（即，想做那件事情的人）和家长（即，为保护孩子而阻止他如此行为的人）之间的分歧在于，孩子从未觉着自己是在故意跳向火坑。他总是怀着一个“我要做成某事”的信念在坚持和前进。家长用他固有的“权威”试图打破孩子的信念。我觉着这才是真正的问题。
家长难道不是走过的路更多，有更丰富的经验么？这当然是的。但好像孩子就是不太爱听家长给的建议。这是为什么呢？我们一般会说，“哎呀，时代不同了，你们都不懂。”不过，假设时代相同的话，父母那么了解我们，我们就愿意听么？
我看未必。我觉着更重要的是，父母的经验中没有“我们”。生活中的多数事情总是这样，不管这件事儿别人试过多少次失败了，只要我还没做过，并且我还觉得很想做，我就不太愿意放弃，总是还想试一试。父母侃侃而谈的经验中，即便描述得多么无可反驳，我们总是觉着那里面缺少我们的生命。
何况，生活中又有哪件事儿是像跳火坑那样清晰呀！我毕业了不去国企上班非要去画画，这就是弯路么？我朋友不羡慕一个能赚大钱的专业非要去乡村教书，这就是错误的么？在这些问题上，没有一个对与错之分，这些事儿只能过一过才知道。家长委屈，说孩子不理解家长的良苦用心。我倒是想说，家长们的良苦用心建立在首先用“权威”强行解读了孩子的理想之上。所以，我会对我妈说，您大可不必秉持一种“就算孩子要走弯路也要让孩子试试看”的态度。在一个意义上，我从未觉着自己在走弯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