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定三年春,南安王遭奸人设计,被乱臣射杀于南宫门下,帝王震怒,以雷霆之势彻查此案,尽诛宵小,血洗京都,其状酷风定七年冬,帝召诸王入宫度节,以享亲伦之乐。
席间帝偶见喻王宋休,惊其音容笑貌皆与故人神似,遂留宫中夜谈,三日后令工匠修葺安南殿,命其长住,并赐令牌允其自由出入宫内任意所在,诸守卫皆不得阻拦。
风定九年春,国与北竖交战,时有失利,帝起疑,以假军情诱宫中细作,果泄露,敌大败。
贼子亦显行踪,乃,喻王,宋休。
安南殿内,喻王宋休看着缓步走近的帝王,不由心惊
宋休真名为逆水寒,自十岁起即因容貌酷肖宋默而被当作暗线精心培育。
自他趁机混入宫内,整整三年,泽安帝对他可谓予求予取,盛宠隆恩。
他万万没有料到,自己暴露的这么突兀而彻底。
宋澜进殿后便随意找了件雕花红檀椅坐下,闭目养神,耐心等待着对方开口。
许是面具带了太久,曾经的亲密与关怀又太过浓墨重彩,逆水寒一时竟未能及时改口。】
逆水寒:
敢问皇兄……
【宋澜睁开眼看他,眸色中含着些许玩味】
宋澜:
嗯?
【尚有些浑噩的意识被对面那人的目光刺破,逆水寒狠狠咬住舌尖,疼痛蔓延开了来,使大脑越发清醒。】
逆水寒:
敢问泽安帝是如何看出我并非喻王本尊?
【逆水寒自认准备的滴水不漏。
喻王随行的下属被替换的干干净净,喻王的生平他也仔细研究过:传闻中与安南王最相像的一位皇子,年纪尚小便已被送至自己的领地,与宋澜未曾相见。
这本该是,不该露出破绽的。
宋澜居然仔细想了想,而后实诚的回复他道。】
宋澜:
老实说,你刚入宫那段日子,朕每每看见你,都像是见到了他,忍不住想多宠你些,也不舍得怀疑你。
送你入宫的人,真是用心极了。
【逆水寒发现宋澜居然是真心实意的在夸奖背后谋划此事之人,毫无半点讥讽意。他停了停,似乎在等逆水寒消化话里的意思,片刻方才开口继续道】
宋澜:
可惜,这人大概没有想过,喻王与安南王本非一母同胞所出,面貌又如何能够如此接近,简直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你们像的太过了。
逆水寒:
所以…你早就怀疑我?!
【逆水寒只觉脊背发麻,往日宋澜毫无芥蒂的靠近与亲昵在脑海中交替浮现,织就迷离幻境。帝王不答,只是安静端详着他,片刻后方才轻声道】
宋澜:
你是最像他的。
可惜,太像了。
【逆水寒怔住,半晌后勾起一个苦笑】
逆水寒:
所以,今日我会被你发现,并不是因为现在才开始怀疑我?
那么……
泽安帝,你为什么要留着我,这么久。
你是因为,愧疚吗?
【宋澜看着他,似乎颇觉有趣他饶有兴致的反问道。】
宋澜:
朕愧疚?
【逆水寒或许是假扮贤良恭顺的王爷扮的太入迷,竟生出几分凄凉与恶意的愤怒,他死死盯着苏月,一字一顿。】
逆水寒:
没错。
你愧疚。
【逆水寒回忆着自己知道的一切,亲眼看着的全部血色与杀机。】
逆水寒:
他待你一心一意,你却眼睁睁站在皇城看他万箭穿心。
明眼人都知道他是被冤枉的,起兵造反的另有其人他只是被诬陷了!可你呢?你做了什么?!
你非但不替他说话,还故作昏聩,默许一干妒臣联手杀他,事后又做出勃然大怒的样子将那群隐藏在朝堂中的蛀虫拔除的干干净净!
宋澜,泽安皇,你好深的心计,好厉害的手段!
你那时候看着他,心里在想什么呢?
是想着你终于利用至亲把威胁全部连根拔起,终于能够安心了吗?
【宋澜好像真的被问住了,他总是平静冷冽的眉眼也染上几分怅然,一言不发,似乎在追忆什么。
他还记得,宋默曾经那么小,被他护在怀里,他们曾在同一张床上相拥入眠,手牵手一起走去太子宫。
他曾亲口尝过他要吃的每一口饭,要喝的每一口水,反反复复嘱咐他当心当心。
那是他曾拿命护着的弟弟。
宫庭深深,母后早逝,妃嫔间勾心斗角,大臣们打量着每一位皇子,估算着应当予谁支持,每活过一天,都需要耗费巨大的精力与勇气。漫长无际的岁月里,宋默曾是他唯一在乎的人,宋默的命,曾经是他唯一在意的东西。
可当他再开口时,他早已恢复往日的冰冷镇静。】
宋澜:
你这是在干什么?
【逆水寒猝不及防被范反问,一时呆在原地。还没等他理清思路,宋澜又一次开口。】
宋澜:
是在兔死狐悲,伤其同类吗?
【逆水寒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艰难问道。】
逆水寒:
什么意思?
宋澜:
将欲取之,必先予之。
朕给了他宠信和兵权,收了他一条性命,连带着拔起蠢蠢欲动的谋逆佞臣。
朕给你了宠信和自由出入宫庭任意角落的权力,不派任何暗卫盯着你,也不过是因为朕早已查明你来路蹊跷。
所以朕要先留你一条命,好看清楚究竟是谁勾结外贼,意欲图我河山。
【逆水寒看着男人不疾不徐将真相道来的模样,只觉喉咙发紧。】
逆水寒:
宋澜,你……
【男人语气温柔,近乎宠溺。】
宋澜:
朕待你可比待阿离仁慈多了,你看桌上那杯毒酒,里面掺了槐花蜜,朕记得你喜欢这个。
逆水寒:
(沉默片刻)
(轻声嘲笑到撕心裂肺的狂笑)
泽安皇不愧是一世枭雄,心细如发,恩威并重。
我不过一介细作,输给您,我认了。
【青年倒在地上,看起来还是干干净净,完好无损。
他看着面前的尸体,思绪飘回站在城墙上的那天。
金色的朝阳化作万千流光,随着锋利箭簇,带着风的残影,将俊秀青年钉在地上,到最后看上去只余一团血肉模糊。
那是他的阿默,。
那是他曾经拼命挣扎着想要活下去的意义。】
宋澜:
抬下去,好生葬了吧。
【跟着帝王的几位奴才都是人精心腹,不动声色的安排着将青年抬走,手脚麻利。
剩下的一个个恨不得耳聋眼瞎,什么也没听见什么也没看见,胆子再小些的,已是发出近乎绝望的啜泣。几息之后,嘈杂声退去,整座殿堂空寂如世间最阴森坟地。
帝王早已缓步离去,重重锁链被暗卫精心缠绕成形,层层落锁,将朱红门阙锁至严密,将光阴与视线,一并阻隔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