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待寻常生活中的一日三餐

~谨以此文感谢父母的养育之恩

        父母是南方人,六十年代,父亲从福建炮打金门的前线转业来到胜利油田参加石油大会战,母亲从湖南第一师范毕业后(很羡慕母亲居然是毛泽东的校友!),一直在长沙教书,为了支持父亲的革命事业,带着七岁的我,千里迢迢来到山东,来到渤海湾~这个外表贫瘠,内在却非常富饶的黄河入海口。

        当时北方的冬天可吃的就只有大白菜、萝卜、豆腐,左邻右舍家里的吃食左不过就是大白菜炖豆腐、萝卜炖豆腐。但勤劳手巧的母亲却不能容忍这般的索然无味。先说说豆腐吧,母亲先将豆腐切成一个个方块,然后放在不知从哪里寻来的南方才有的竹笸箩里,盖上母亲亲手缝制的薄棉被,不知过了多久豆腐表面就长出一层白须,母亲再把它们一个个装进坛子里,每放一层就撒上一层手切的辣椒碎(可不是那种从商店买的辣椒面噢!),坛子是那种带水封的,盖上盖子后,沿着水封轻轻倒上水,再放十几天,又香又辣的豆腐乳就熟成了,有了它,冬天的早餐就多了很多的味道。

        对于白菜,母亲最拿手的就是腌成酸白菜,母亲从乡下淘来一口瓦缸,把白菜外表的叶子撕掉,洗干净空干水,然后一边撒粗盐一边把大白菜放到缸里,再用一块洗净的大青石压着,再用塑料膜封住缸口,大概20天以后,酸白菜就腌制好了,母亲喜欢用酸白菜与五花肉、干辣椒放在一起烹制,那种微酸微辣的独特口味至今记忆犹新。至于萝卜、长豆角、蒜薹、红辣椒等这些非叶类蔬菜,母亲更是不会放过,家里有几个高度约20公分的带水封的陶瓷罐、玻璃罐,是专门用来腌泡菜的。腌制的方法和酸白菜类似,但是要放适量的白酒、花椒,于是乎,我们的早餐就又多了各种风味的泡菜,酸辣椒则用来抄牛羊肉,我是一向不太喜欢吃羊肉的,但却喜欢母亲用泡椒抄的羊肉,肉质酸嫩可口已成秘籍。

        要说难度最高的当属熏制腊肉了,父亲帮忙寻来一个一米多高的空铁桶,里面放上谷草或锯木,上面放上几根铁棍,母亲买来肥瘦相间的带皮猪肉,切割成厚3公分长20公分的大块,洗净后用食盐、料酒腌制几天,然后放在通风处挂几天,再将肉挂到金属桶上方的铁棍上,最后就可以引燃金属桶下部放入的谷草或锯木了,母亲会特别提醒一定要用盖子将铁桶盖上,还要打湿谷草或者锯木,以免其直接燃烧起来将肉烧焦,熏肉过程中,不能见明火,基本上全靠烟熏。

        逢年过节,父亲还会从农场弄回一只鸡或一只鸭来改善生活,一大早母亲会烧一大锅水,父亲会刻意的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把鸡或鸭宰杀好,再整只放在滚烫的开水里浸泡后,就可以轻松撕扯下羽毛了。母亲会把鸡或鸭仔细的分割好,内脏做成干锅味,胸脯肉切片用料酒、姜葱腌制一刻钟,再与青辣椒爆炒,鸡翅、鸡大腿、鸡头、鸡爪、鸡脖子会用来红烧,再配上两个素菜和几款母亲自制的泡菜 ,一顿全鸡或全鸭宴就呈现在全家人的节日餐桌上了,母亲品尝的第一口菜总是鸡头或鸭头,说这是她的最爱,后来等我长大了,才懂得那是母亲把好吃的留给我们姐弟的借口,方才体会什么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母亲的个性中,印象最深刻的就是“执着”,这种执着其实就是从每一顿寻常家宴的饭食开始,母亲常常说,不会善待自己肠胃的人,如何去善待家人?如何去善待朋友?不认真吃好一日三餐,如何去好好工作?

        在我儿时和少年的记忆中,最快乐的时光就是一家人聚在餐桌前,吃着母亲用普普通通的食材,变戏法一般做出的一道道独居故乡味道的各色菜肴,工艺之复杂,流程之繁琐,让我这个做女儿的至今都无法好好传承。

        由于父亲不胜酒力的缘故,在我们家的餐桌上是极少有酒的,但是吃饭的仪式感却一点也不马虎。首先,平日里一定不能贪恋零食,否则便不会认真的对待三餐。其次,一日三餐必须准时,外出的人必须在就餐之前回到家里,第三,吃饭前必须洗净手,先喝汤,如果无汤也必须先喝温水暖暖胃,避免肠胃不洁或冷食而损伤肠胃,第四,吃饭时要端坐、挺胸,否则会窝食,嬉笑怒骂、争吵埋怨便是对五谷果蔬的大不敬。印象中,我们姐弟从未出现过争抢美食的情形,相互礼让、认真咀嚼,便是我们何家寻常的就餐礼仪。第五,盛饭必须适量、不可贪多,万不可浪费每一粒粮食。由于外派,女儿五六岁时就住到姥姥姥爷家了,每次我假期接其回青岛,她都是自己把碗里的饭食吃得一干二净。如果谁浪费,她就会很认真的用“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来告诫你。第六,就餐之后,锅碗瓢盆必须即刻洗净,空干水分,分门别类码放整齐,垃圾必须马上清走,恢复厨房该有的洁净,绝不可让厨余垃圾在家里过夜。

        12月的最后一天就是父亲的祭日。时间过的好快啊,转瞬间慈祥的老父亲已经离开我们近8个年头了,每到年末,总会不经意中回味起久已远去的那些岁月静好的平淡时光,探寻出了许多影响我一生的点点滴滴。

      比如不可贪恋零食,让我这么多年都能保持一种良好健康的饮食习惯,让我的体重在近二十多年的岁月里都只在2-3公斤之内徘徊。

        比如爱好整洁和收纳,如果说是多年工作习惯的养成,到不如说是自小家教使然。我们家里最多的就是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收纳箱了,当初装修房子时我特意要求衣柜只要衣架或空格,方便我摆放各种收纳箱,毛衣、内搭、T恤、运动衣裤都被我叠成大小一致的长方块,可以分门别类的码放整齐。就连我们家的冰箱也放满了各种收纳盒或隔板,蔬菜、水果、饮料、辣椒酱(湖南人必备品)被分割的整整齐齐、一目了然。

        现在的我,早已养成了吃完饭后必须认真清理厨房的习惯,每次都会花上30~60分钟,除了洗净锅碗瓢盆之外,还会用强力除油剂清理吸排油烟机、炉灶,用火山岩磨砂膏清理洗手盆、灶台瓷砖墙壁、打磨锅底灰,用碱粉拖干净地面的污迹,每一道流程都不会缺少,虽然繁琐,却也乐此不彼。

        唯一遗憾的是,母亲从外祖母那里继承的烹饪手艺,到了我这里却已失传。大学毕业后来到青岛工作、结婚、生子,发现青岛的餐饮其实很简单,因为有比邻大海的得天独厚的优势,一年四季都有各色美味的海鲜,无需过多的加工。海鲜吃的多了,便会总是想起母亲做过的湘菜的味道,买来同样的食材,却总也炒不出母亲的独特味道。

        不知是幸运,还是幂幂之中的天意,遇到的老公也是好吃之人,更意外的是生了一个宝贝女儿,离开青岛上大学之后,突然也变成了美食达人,不但会吃,居然也无师自通的擅做各种美食,连提拉米苏这样的西点也不在话下,去国外读书靠着做饭的独门绝技,在同学、同事们之中也混得很有人气,完全没有异国他乡的孤独感,倒是常常在视频中想念起外婆的手艺,也会让我咨询一下外婆某某菜品是如何做的,这倒让我这个当母亲的生出许多的失落感。

        人生,无论多么饱经沧桑、跌宕起伏,与我们相伴终身、难以割舍的却是那些平平淡淡的一日三餐,就让我们善待上苍赐予的那些五谷杂粮、蔬菜水果、鸡鸭鱼肉吧,好好感恩辛辛苦苦把我们养大成人的父母!好好珍惜生命中的每一天、遇到的每一个人、做过的每一件事,便会不负此生。

十年前和父母在青岛海边

希望母亲能象鲜花一般快乐健康!

陪母亲登崂山在北九水入口的铁索桥上留影

陪母亲登崂山在北九水“如此多娇“石前留影

和母亲一起爬崂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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