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公交车内的暖气燥人心,公交车外的雨霖铃。
红叶卷起尘埃。
老人紧紧抓着孩子的手。中年妇女脚边放着竹篓。小学生嬉戏打闹。小青年靠窗打盹。姑娘在看书。情侣在依偎。脸上有道疤的大叔低着头。带着耳机的少年盯着窗外。
歇雨初骤,淹没世间。
我以为世间之最魔幻,便是真与假。就像梦里的死亡,雨里的幻想。现实就是睁开眼的眉头一皱,虚幻就是闭眼之后的万千种种。
只是从前不再,唯存脑海,现实在眼,未来如何看待?
终究绮靡。
不巧,遭遇堵车,司机干脆熄火,用手机放起了民谣。可总是前奏刚起就切歌,仿佛在歌单里寻找着什么。
从前,现在,过去了,不再来。
司机慢慢点起一支烟,学起少年,忆起年少,望向窗外。
二.
我相信人活着是要有信仰的,人需要信仰让自己绝处逢生,就像是那个穿越了五百年的月光宝盒,永远留下一丝侥幸。
叶子走的那天,没有通知我,只给我留下一封信。信的第一句话就是:
“我们不会再见面。”
第二句话却是:
“我好想见你。”
我没有再往下读,因为那一瞬间我困了。我把信整理好放回信封,原封不动地封好,夹在了那本我再也不会打开的《人间词话》里。
人此一生,总在满心期待的活着,而事不如意,打碎梦的琉璃,搅得翻天倒海,却还拼命地挣扎,到头来只剩下疲惫的枯躯,以及无谓的叹息。
三.
少年不知何时摘下耳机,司机手里的烟就要烫到手指。两人都望着雨幕,各怀心事。
铺天盖地,天马行空。
四.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没有信仰的人,没有从前,没有未来,只有现在。面对现世,他唯一的渴望,就是那微不足道的真相。这人甘与堕落为伍,几近毁掉一个世界。
直到有一天,所谓之死亡离他如此之近时,一花一草一木皆变得如此之亲切,他幡然醒悟,成为一个苦行僧。
从此,行径大地,流浪。
苦行僧唯一的信仰,就是寻找一个信仰。
五.
叶子说,她总有一天会去往远方。
我说,假若远方并不如你所想?
“如果我注定漂泊,那么现在的安逸,对我而言,才是折磨。”
我把这句话写在准备送给叶子的《人间词话》的扉页,只是单纯觉得这句话好酷。在叶子面前,我就像个不谙世事,眼光狭隘的孩子。
叶子喜欢诗词。
浪漫,从来不是主义。诗词,也从来不是浪漫。
好巧,我说,我是一个诗人。
不巧,晶晶姑娘不是来赏月,至尊宝也不是来赏月。
六.
雨越下越大,传来一声轻叹。
有的乘客坐不住,催促司机,询问是否能下车。司机一言不发,打开车门。
巨大的雨幕,仿佛花果山水帘洞。
是不是进去就能回到五百年前?
七.
信仰,是一件可怕的东西,它能让你活下去,也能让你一瞬间消亡。
美好的事物令人沉醉,没有人愿意承受痛苦。
于是,佛说,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
然而,当美好破灭,曾经的一切都随之改变,否定从前,压倒现在,击碎未来,从此你不再是你。
这就是命运。
八.
红红落叶长埋尘土内。
叶子第一次给我说起这句词,眼里不含一丝浑浊,纯净得如同冰心玉壶。
信仰无涯,生命有涯,以有涯随无涯,慎。这必定是三思而三思,交代一生的决定。
于是我说,叶子,你是我的信仰。
九.
苦海,翻起爱恨,在世间,难逃避命运。
管它什么爱恨情仇,生离死别,一个人所承载的一生如此短暂,及时行乐,莫等老来叹白头。
你说,是吧,叶子?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我要卿,不要如来。
这便是佛。
十.
孰料,女子是一个女妖精。
孰又料,女子离开苦行僧。
孰料,苦行僧早知女子是妖精。
孰又料,苦行僧真心爱上女子。
于是,世间再无苦行僧,只有一个夕阳武士。
十一.
或我应该,相信,是缘分。
何必一生致所爱,毕竟所爱已一生。
撑伞,穿过雨幕,消失在这五百年的大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