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吃饭时想起了台湾作家林清玄写过的一个故事:
有位朋友谈到他亲戚的姑婆,一生从来没有穿过合脚的鞋子,常穿着巨大的鞋子走来走去。
儿子晚辈如果问她,她就会说:"大小鞋都是一样的价钱,为什么不买大的?"
咋想起这个故事了呢?
因为今天吃的是自助餐。
以前,没钱,喜欢吃自助餐主要是为了贪便宜。饭前,啥东西都不沾,饿着肚子,感觉饿的火候差不多了再去饭店,吃一会儿还得歇一会儿,心里就一个念头,把餐费吃回来,最好是掏了10元吃他个20元的。不然,就感觉亏了。
现在想想,挺好笑。以前的咱,不就是林前辈故事里的那个姑婆吗?
上次回老家,村立小学的孩子们每天早上都是牛奶,面包,煮鸡蛋,中午还有顿营养餐了。我们村处秦岭深山,全国知名贫困县。现在的孩子真幸福。
可能很多城里长大的伙伴儿或者很多90后的伙伴儿小时对吃的方面没有多大渴望,我在吃的方面的记忆是最多的。倒不是缺衣少食,主要是好吃。在我们老家,好吃是个贬义词,咱小时候有个外号:好吃佬。
村里来了卖棉花糖的,爹妈舍不得给买,邻家小孩儿手里有了,咱就屁颠屁颠跟后边,怂恿俩小孩儿赛跑,咱当裁判。小孩儿把棉花糖交给咱保管,跑出去了,咱就拿着棉花糖边走边吃溜回家了。
还有次是邻家叔叔出门儿打工回来,给孩子带的那种小饼干,咱想吃。
想啥办法呢?
怂恿俩小孩儿比赛爬坡,四肢挨地。小孩儿饼干在衣服口袋装着,一趴,饼干就掉出来了。咱边加油边偷偷拾起饼干往嘴里塞。
小时候为吃的,没少挨父母打。记忆最深的是一次食物中毒。那时,农村每年正月走亲串友都会带四色礼:一斤糖,一盘挂面(或者几个馒头),一包饼干,一瓶水果罐头(或者一瓶酒)。一般都是你提到我家,我去他家的时候再提上,迎来送去,这包礼一个正月不知会辗转多少家,有人戏称这叫:换面吃。
正月总是会过完的,礼品送到最后都有个接棒者,而且人人都是接棒者。每家最初买了多少东西,正月过完手里剩的还是那么多。剩的东西,如果是面或者糖,平常过日子就食用了,因为挂面容易生虫,糖容易融化。馒头呢,看情况,有的馒头转了一大圈到最后这个人手里基本上已经硬成石头或者发霉了,只好喂猪。像饼干,酒,罐头之类的包装食品,一般都留着,第二年再送,第二年转完留着第三年再送……。因为挂面,馒头之类的自己可以做,不用花钱,农民有的是粮食,粮食在农民眼里不值钱。而饼干,罐头,酒之类的东西需要花钱买,那时农村人都节俭,我10岁才第一次吃方便面,上初中时,方便面,麻辣条都算是奢侈品,家里条件好的孩子才会吃。
农村人对食品保质期也没概念,也许大家都知道,送礼只是一个礼节,人们在意的只是去人家那带不带东西,送不送很重要,至于送的东西能不能吃,好像并没多少人关心。
我那时小,总觉得父母太抠,每年家里剩的罐头都不让吃。越不让吃,越馋。小时奶奶挺疼我,因为爷爷当过干部,有退休金,条件还不错,每次一个人的时候奶奶就偷偷给抓一把零食塞口袋儿,再三嘱咐,偷偷吃,千万别给其他的哥哥弟弟说。因为,我们家族在村里算是大户,叔伯方的哥哥弟弟和堂兄妹加起来快20个了,都去奶奶家要吃的还得了?
小孩儿,谁给吃的就跟谁亲,于是老爱往奶奶家跑。有次,奶奶在后屋做饭,我跟几个哥哥弟弟在前屋玩儿,发现柜盖上有瓶罐头。哥哥弟弟们也发现了,也馋,但没人敢动。咱小时胆子大,拿起罐头就跑了,藏起来,搞开,连果子带汤水吃的一点不剩。吃完回家,没多久,身上就开始难受,上吐下泻,头晕胸闷。父母以为是受凉了,没在意,咱也不知道是食物中毒了。最后还是一个弟弟看见咱把罐头拿跑一个人吃了心里不平衡回家跟叔叔哭闹,妈去串门儿听说了,这才赶紧把我送去看医生。
有时想起来,既觉得好笑,又有点想哭。
有时朋友们问起我跟媳妇儿的恋爱经历,我说,是她追我的,大家都不信,媳妇儿以前要是在跟前,总会羞答答的补上一句:确实是的。
其实,我以前是不喜欢现在的媳妇儿,被她打动,也是源于一个吃饭时的小细节。
有次媳妇儿请我吃饭,也是火锅,吃着,媳妇儿从包里掏出一瓶可乐。媳妇儿说,饭店的可乐贵,我在楼下超市买的,便宜好几块。吃饭时被服务员指指点点,感觉跟做了贼一样,感觉好丢面子。回家跟哥哥提起这事儿,对媳妇儿一肚子抱怨,哥哥说了句,这才是真正能过日子的人。
哥哥一句话把咱送上了贼船。
现在,也算小康了,想吃啥有啥,想吃啥就能买啥,吃饭也不自带酒水了,吃饭心里也不惦记值不值了,但每次吃饭还是挺发愁。
不知道该吃啥。
最近好像得了吃饭选择困难症,想吃,但是啥都不想吃。
只好去千家粗粮王吃自助餐,选择多,啥都有。
吃完,媳妇儿打来电话:我在县城等你。
跑县城干嘛呢?
离婚。
为啥呢?
表面上是为吃的。
我以前做过餐饮,所以,觉得外边的饭不干净,不喜欢在外边吃,所以能在家吃尽量在家吃。
但是,媳妇儿做饭不讲究。
在一起有个7-8年了吧,吃了7-8年稀饭,几乎每天都有一顿,实在不想吃了,看见稀饭都头疼。
抗议了不少次,没用。也就不抗议了,不想吃,只好忍着痛苦去饭店。
前段时间,媳妇儿迷上了个“女大神”,据说是个摄影师,陪孩子六年,读了2000多本书,媳妇儿很是崇拜。
我说,这你也信。我4岁就看了唐诗300首,还知道10万个为什么。
媳妇说,吹牛。
我说,不信,下次回家我给你找找,你我家看是不是有《十万个为什么》《唐诗300首》,哈哈。
媳妇儿说,人家有照片呢,家里书确实很多。
我说,这个也没啥好争议的,6年读了2000多本书,平均一天最少要读完一本,即便真有这个速度,顶多也是个二脚大书橱。没猜错的话,你那个偶像应该是个微商,不信你看,过段时间肯定就要卖书了。
媳妇儿说,还真是。
不过,媳妇儿最佩服的还不是大神读书多,而是人家蛋糕烤的好。这不,买了一大堆东西在那鼓捣蛋糕了。
我说了句,连饭都没琢磨明白呢捣鼓那东西干啥,有那闲工夫,学做几个菜不行吗,想吃蛋糕了,咱楼下就是蛋糕店,人家不做的比你好。
这一句点燃了火药桶,媳妇儿觉得咱嫌弃她了。
斗嘴,往往开头都是很小的一件事儿,斗着斗着,就扩大了。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都能扯起来。
本来觉得没啥,扯着扯着,各种牢骚都出来了,好像还真是有点嫌弃她,一天就知道看电视睡觉,啥心不操,咱也没别的啥要求。穿吧,不讲究,一年买不了几件衣服,基本都还是优衣库的,就想吃点正常的饭,都顺不了心……
越想,越多。
记得有次回家,看到孩子把我的读书笔记拿着玩儿,撕的七零八落,没撕的也用笔画的乱七八糟。
当时特别难受,说了几句:再没啥玩儿了,把我读书笔记拿着给娃玩儿,我保存了快十来年了,没坏过没丢过,让你给糟蹋了,跟你说了多少次,别动我的笔记我的书。
媳妇儿一下就火了,再说,再说,把你那些书啊本啊一把火全烧了。
无语了。
看书,写文章,需要安静,随便有点响动,思路就断了。不过,在媳妇儿常年电视剧的培养下,咱已经对噪音产生了一些免疫力,只要不在咱跟前晃荡就行。但是,还老爱晃荡,一会儿进来翻箱倒柜,一会儿进来喊叫喊叫。越抗议,越对着干,偏吵。
越来越感觉不是单纯吃不到一块儿去的事儿,这根本就是说不到一块去,想不到一块儿去,过不到一块儿去了。
这感觉,没人懂。
离吧,幸好咱没啥钱,也不怕别人说是有俩臭钱嘚瑟了变心了。你先去,懒得跟你一道,别觉得咱舍不得,我随后就到。
突然理解了有人为什么会出轨。
吵完,发小喊喝酒,喝完,唱歌。
发小叫了俩妹子,大学生。
感觉对那事儿没了兴趣,枕着大腿啥都不说就挺好。
发小问女孩儿,咋想起干这个了呢?
答,还贷款。
问,贷款干嘛了?
答,堕胎,整容,买手机。
这世道……,哎!
突然想出去。
叫了个车。
司机问,去哪儿?
不知道,你随便开吧,待会儿睡了别叫我,就这1000元,跑完为止。
城市此刻是沉睡的,街上有点零星残光,偶尔能碰上几对儿在路边摆小吃摊的夫妇,蒸腾的热气里似乎幸福笑容在车窗一闪而过。
这时,似乎真懂了刘震云的那本书,《一句顶一万句》为什么被称誉为描写了中国人的千年孤独。
孤独,可能不是因为身边没人,或许是恰好身边有人才会孤独。
想起前段时间一个读者提起的项目了。
啥项目呢?
读者说,准备搞个公众号,听那些心情不好的人说话,类似树洞。
当时,咱感觉不靠谱,现在突然感觉,这项目市场应该还是蛮大的。
此刻,咱就想找个人说说话,亲戚,朋友,家人,都不合适。因为有些东西他们未必懂,有些东西咱未必愿意说,有些东西他们未必能保密,有些东西说了会带给别人太多负能量。只有陌生人了,说完,就完了,哪怕知道咱没鸡鸡,也不影响咱的正常生活。
说完,就是别人的故事了,没人知道咱是谁。
读者说,还有个功能,就是上边有些妹子,漂亮的,有编号,看上哪个,都可以直播,随意骂。
咱没这爱好,也感觉这个创意挺奇葩,当时建议她放弃。
她说,其实我们之前已经测试过了,在群里,真有人会出钱骂人的,现在也有妹子愿意去做。我们准备搞个公众号,名字都想好了,叫怡红。
我说,咋搞的跟做那种事儿一样。
她说,我们是正经的,名字是有点不太好听,想破脑袋都想不出来合适的,其实找你主要也是帮忙给取个名字。
我认为这事儿是把自己快乐建立在蹂躏别人的基础上,总感觉有点别扭。
她说,你要这么想,女孩儿愿意做,又不违反法律道德,不伤害谁利益,能赚钱,对女孩儿来说,是好事儿,而出钱骂人的,发泄了,痛快了,也是好事儿,从某个角度上讲,咱们实际还是在做善事呢。
当时,咱没转过弯儿。
这时,想起她说的话,好像又被说服了。女孩儿去挨顿骂,总比大晚上出来卖肉强吧!
咱要是找个陌生人当成媳妇儿骂一顿,家庭是不是就能和谐很多了?换一个,未必不会有新矛盾,哪个家庭又是十全十美的呢?
脑海里突然又蹦出一个人:阿Q。
阿Q精神,其实也没啥不好,生活中很多烦恼,或许就是因为缺少了阿Q精神,越想的多,越逞能,烦恼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