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睡前我会吞半生的豆子
先含在嘴里保持温热
唾液一遍遍的浸湿它的胚芽
喉咙不觉被挠着痒
一会儿又像长了胡渣
再长一点我就要咽下它
豆子堆积在肚子干瘪的一处
努力撑起来一副圆滚滚的假象
直到一个黢黑的早上
我摸黑拾起破洞的裤子
套上母亲织的紧凑的毛衣
穿上的样子就像被脱了水
夜间古怪的月光总会来拜访
模拟千奇百怪的影子
讲述一个关于豆子的故事
今夜我眯着眼等它移出窗外
悄悄跟着一抹诡异的月光
街上的风钻进下水道老鼠的窝房
它们整宿整宿的叽喳乱叫
每个街口都有一个老人拿着扫帚
他们站在没有影子的路灯下
当我走过最后一个路口
瞥见一个年轻冲我笑
他也许是在笑
没有嘴的事实让我也很难辨别
我只隐约觉得肚子兴奋的跳动
我没有集中精力去追赶影子
也毫不在意光照在哪里
肚子的呼吸感让我很是享受
但是一会儿又抽痛
一直走到一个草木丛生的地方
我认出了大树的声响
还有破旧不堪的楼房
水泥石台上一个跳舞的小孩
她长的跟我很像
背着一个竹筐
黝黑的皮肤近乎遮掩了害羞的模样
肚子已经打起了鼾声
就像一团会发声的气体从爸爸的鼻孔钻出
我不知道怎么样让它安静
就揣着一份担忧继续上路
一扇吱吖大开的铁锈门
红色的漆面斑驳掉落在蚂蚁的洞穴
出来三两只蚂蚁协同拉进了深洞
它们许是想以此作为蚁后死后的葬品
踏过门槛往里走
青苔在脚下发出荧绿的光
肚子的呼呼声更大了些
我紧紧捂着它以确保不会吵到房子的主人
近了一个男孩的声音
他在自言自语搬弄手边的积木
搭建的城堡的模样在我脑海一闪而过
我说再建三面围墙吧
敌人马上就回来抢走城堡里的公主
男孩只是在冲我笑
就像吃过了蜜桔又捉弄了花大姐
看着他把一只玩偶模样的积木放进了城堡我就离开了
天还没有亮
我猜太阳被栓在地球的另一边
时间也不忍心继续走
上班的人起来好几次发现分针还是在原位
按耐不住的焦虑让眼睛充血
前一夜他就穿好西装外套躺在床上
被子搁在一旁
任风怪从暖气片中渗出
墙皮被浸的鼓起支离
一会儿就从地板缝隙中涌入咸味的水
上班人没有理会
他不想弄脏自己精心准备的服饰
即使嗅到衬衣上有海水腥气
我累了不想走了可是我不知道回去的路
坐在地上一个劲的哭
肚子还是呼呼呜呜的叫
不知道是豆子还是肚子饿了
总之我现在更冷了
身上多了好几个洞
呼出的风刮动着我的衣裤
那件毛衣终于松垮了些
等我发现时它却只剩下半个身子
后面延伸出长长的毛线
这下我可以回去了
我直勾勾盯着毛线
跟着铺在路上架在树枝上的
咬在狗嘴里和缠在猫脖子上的
就这么一路走
男孩还在玩积木
小孩还在跳舞
少年还会冲我笑
老人仍旧站在灯下
可是我却多了很多的洞
呼啸着风的洞
洞里豆子变得安静了
肚子里风还在生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