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岁出门远行01》 余华

《十八岁出门远行》

我十八岁被父亲赶出家门,在不断走的路上搭上反方向的汽车。汽车在上坡路再次抛锚,报废,下坡来的村民抢走汽车上拉的苹果,司机抢走我的背包和那些强盗一起走了。我没有找到旅馆,就在汽车驾驶室里躺下。

001柏油马路起伏不止,马路像是贴在海浪上。我走在这条山区公路上,我像一条船。

002我就这样从早晨里穿过,现在走进下午的尾声,而且还看到了黄昏的头发。

003现在我真想搭车,因为黄昏就要来了,可旅店还在它妈肚子里。

《西北风呼啸的中午》

我中午躺在被窝里,却被陌生大汉踹倒门闯进来,拉我去见我自己都不知道的朋友,因为他快死了。到了陌生地方,所有人都认为我是他的朋友。他妈妈要认我做儿子,我孤单的为她儿子守灵。

004这个人我从未见过,不知道是谁生的。我对他说:“你是不是找错地方了?”

005他的坚定使我疑惑起来,疑惑自己昨夜是否睡错了地方。我赶紧从床上跳起来,跑到门外去看门牌号码。可我的门牌此刻却躺在屋内。我又重新跑进来,在那倒在地上的门上找到了门牌。

006此刻屋外的西北风正呼呼地起劲叫唤着。我没有大衣,没有围巾,也没有手套和帽子。我穿着一身单薄的衣服,就要跟着这个有大衣有围巾,还有手套和帽子的大汉,去见那个不知道是什么模样的朋友。

007街上的西北风像是吹两片树叶似的把我和大汉吹到了朋友的屋门口。

《鲜血梅花》

二十岁的阮海阔被母亲安排去找青云道长和白雨潇指点杀父仇人。他带着梅花剑出门后,母亲自焚以绝后路。

阮海阔一年后投宿胭脂女,委托向青云道长代询刘天的下落。

漫游的阮海阔在村口井边榆树下遇到秃顶的黑针大侠,受托向青云道长打听李东的下落。

阮海阔与白雨潇相见却错过。

大病三日后暴雨冲毁桥梁,改变他的行进方向,让他巧遇青云道长,询问刘天和李东的消息后,青云道长飘然而去,因为他只回答两个问题。

瞎猫碰死耗子的回到黑针大侠的榆树下,告知李东去向。黑针大侠离开,把茅屋让给阮海阔住下。

阮海阔鬼使神差的走回胭脂女住处,告知了刘天也在赶往华山论剑处。

阮海阔三年后再遇到白雨潇,得知杀父仇人刘天和李东三年前已经死在去华山的路上。

008一轮红日在遥远的天空里飘浮而出,无比空虚的蓝色笼罩着他的视野。置身其下,使他感到自己像一只灰黑的麻雀独自前飞。

009没有半点武艺的阮海阔,肩背名扬天下的梅花剑,去寻找十五年前的杀父仇人。

010暗器便是他一头黑发,黑发一旦脱离头颅就坚硬如一根黑针。在黑夜里射出时没有丝毫光亮。黑针大侠闯荡江湖多年,因此头上的黑发开始显出了荒凉的景致。

011阮海阔行走在街上,由于长久的疲倦,他觉得自己如一件衣服一样飘在喧闹的人声中。

012阮海阔一直走到井旁,井水宁静地制造出了另一张阮海阔的脸。阮海阔提起井边的木桶,向自己的脸扔了下去。他听到了井水如惊弓之鸟般四溅的声响。

013他看着白雨潇将梅花剑举到眼前,将剑从鞘内抽出。在亭外辉煌阳光的衬托下,他看到剑身上有九十九朵斑斑锈迹。

《往事与刑罚》

一个没看懂的寓言故事。一个陌生人被速归两字电报带到刑罚专家面前。刑罚专家保存着陌生人失去的四桩往事,用刑罚处决掉自己。

014那情景令人感到他们已经交谈过多次了,仿佛都像了解自己的手掌一样了解对方的想法。

015他摊开手掌,让陌生人像看他的手纹一样了解他的刑罚。

016陌生人愿意合作的姿态使刑罚专家十分感激,但是他的感激是属于内心的事物,他并没有表现得像一只跳蚤一样兴高采烈,他只是赞许地点了点头。

《死亡叙述》

我第一次撞死男孩没人发现,便隐藏下来,十几年后我又撞了一个女孩,也没人发现。但我自己也有了一个十五岁的儿子,与当年被撞男孩相仿。我从车下掏出奄奄一息的女孩,寻找医院却找到村里,被她的家人砍杀。

017那条路像是被飞机轰炸过似的,我坐在汽车里像是骑在马背上,一颤一颤十分讨厌,冷不防还会猛地弹起来。我胃里的东西便横冲直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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