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外国语大学教育学院 吴月竹
很有趣的是,从大一到现在我们几乎是身体力行地体验了每年我们国家流行的那些课堂教学改革:大一跟着慕课的潮流,我们天天看视频;大二翻转课堂大行其道,我们的也积极试水,半夜看PPT等着明天上课做quiz;大三对分课堂破土而出,又一轮风风火火开始了……
大学课堂上的对分模式其实是很值得人振奋的,因为它的初衷是让每一个学生都有机会把自己的思考成果呈现在班级中,那思想的碰撞所产生的知识再生应该是几何级的吧。但是,说起感受来,我在每节课后最直观的情绪反应却是:憋得慌。我曾经为我产生这样的感受而感到不解,明明是让每一个人畅所欲言的课堂,为什么反而会让我有一种如鲠在喉的感觉?
和对分课堂相比,我想拿并不缺乏讨论的普通课堂举例,来分析这“憋得慌”的更为本质的原因。当然,这里只是从学习者的角度来进行不同课堂教学组织形式的比较,和老师个人没有任何关联。
那就是本学期我们开设的教育经济学这门课,上课的龙老师,他的风格我可以概括为:“散养思维”。教材,课前自己看;PPT,除了封面外就没见过后面长啥样。上课讲解前让大家自由讨论:来来来大家有什么问题小组讨论,不懂的我来解答。
然后,我们的问题便成为老师重点分析、阐释和生发的课题。
哪怕是一个小问题,他也会旁征博引天文地理讲上一个小时……虽然这样的上课方式苦了我们这些期末复习的学生,但是在课堂上,我会有一种“当浮一大白”的痛快淋漓之感。因为龙老师不惜用半个小时、一个小时的成本,让一个微不足道的小问题,一个可疑的点,如同一颗种子一样,使它的芽儿朝着一个方向破壳而出,分枝开叶,生长成蓬勃的体系,体系最活跃之处,似乎隐隐地指向那些浩瀚的终极命题。这样的一节课,或许没几个人发言,或许大家都很安静,但内心自有一番惊涛骇浪。
学生课堂讨论提问环节,顺乎自然,不局限于时间的长短和提出问题数量的多少,关键是发现真问题;而真问题,无论大小,都可能是萌发新知的最饱满的种子。而教师释疑讲解的过程,是让学生看着他们提出的问题——新知的种子如何渐渐长大,这种不计成本的思维培养,又何尝不是一种示范,一种问题甚至课题从发现到发掘进而深入研究的示范呢?
这样的课堂,不拘一格,而坚守学生思维品质培养这一核心价值,让它最大化地获得实现,也就足够。它的教学效果,早已体现在学生的头脑中,思维品质连同他们的学术素养,会在今后的发展中给出更好答案。
而我们的对分课堂在形式上和龙老师的课堂相比,讨论的时间更长,发现的问题更多,发言的学生也更多,课堂氛围常常让听课老师称羡。
身处其中,我更喜欢讨论的时候和同学们辩论,每遇到一个有挑战性的“帮帮我”(他人提出的难题),总是眼前一亮,很是激动,思想和思维就会随之展开;但展开得越充分这种憋闷感就越强。我曾经算过一笔账:按照对分课堂的规则,一节课四十五分钟,讨论二十分钟,剩下二十五分钟分享,我们一共有七个组,就算平均每组分享两个问题,那么平均每个问题能够分摊一分半钟,就算发言同学用半分钟的时间表达完问题,大家花十秒钟时间思考,老师一般会提问三个同学回答,那么平均每个同学思考和回答的时间加起来只有二十秒。二十秒钟的时间,如果这个同学语速慢一点,打两个搁顿,或许他就只能被打断了。不是每个同学都是天生的辩手,不是每个同学都耳聪目明、思维敏捷,也不是每一个问题都可以三言两语阐释明白。我不知道当这些问题昙花一现后,谁来捕捉和珍惜这些思维的光亮。
我初中的时候曾经写过一篇作文。讲的是,我曾经兴冲冲地在一个很小的小花盆里撒下了一百多颗薰衣草花种,满怀期待地等着它们长成紫色的花海。结果这些小种子在发出挤挤挨挨的绿芽后迅速枯萎,此时,移栽已经无法救活它们了。我那篇作文的题目叫“曾经错过的那片春天”(发表于《全国中学生优秀作文选》)。当我今天成为了教育学专业的学生之后,我发现那些小绿芽似乎有着另一种隐喻——思维的孕育是需要空间的。
我真的很喜欢我的同学们在课堂上提出的那些“帮帮我”和“考考你”,相比于课本的知识,同学们的思考才真的称得上是“亮闪闪”。我始终相信,每一个被擦出的思维的火花都有潜力成为燎原的山火。只要我们能够在课堂上慢一点,哪怕少提几个问题,让大家的思维在你言我语中结成成熟的,属于每一个人的思维果实。
我不否认对分课堂有它的优势和价值,我希望它能从传统的好的课堂中吸取营养,让老师的教和学生的学,都能在课堂上获得更充分的、真实的生长。尤其是,让学生的思维品质在问题的思考和解决中,在知识的拓展和增殖中得到充分的优化和提升。
每天的夜晚都有无数的流星划过,它们再怎么耀眼夺目,却都因为没有在天上留下任何痕迹而很快被人遗忘;但月光却给我们留下了那么多的诗篇和梦想,因为,再广袤的天空,圆月,只要它足够地明亮、高远和沉静,仅需一轮,就足够了。我希望有一天,我们的课堂,能够围绕着这样的问题而同生共长:大家群情激奋,针锋相对,却又击节相叹,抚掌而笑;师生相长,如友如亲,却不知夜之将尽,人之将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