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罪。上帝来惩罚我。
迪莫夫,我的丈夫,去世了。剩一具冰冷的尸体,他的脸消瘦干瘪,苍白得可怕,脸色又黄又灰。他就躺在这儿,这张土耳其式的长沙发上,离我是那么近,可那只冰凉的手分明告诉我,他走了。他要摆脱我,去一个漂亮的地方,那里有屋子,有树,有花,有很少的病人,在那里,他把全部的时间献给他致爱的自然科学和医学事业。在那里,他过上幸福的生活。
不,他本该生前就享受这些幸福的,是我,亲手杀死了他。我是白喉的帮凶,不,我是主谋,是拿刀的人,是我,亲手把刀刺向他的心脏,手上全是血。要是他也拿刀刺我就好了,这样,我便少些罪过。可偏偏,他用他温柔的眸子注视我,含情脉脉。用他宽阔的心胸指引我,救赎我。我陷得太深!沉浸在伏尔加河的月夜,陶醉在那些黑色的梦里,我找寻刺激,妄图给自己无聊烦闷的生活增添乐趣,黑色,神秘,阴影,朦胧,夺走我,我忘记自己,忘记生活,忘记我是迪莫夫的妻子。我是多么可笑啊,这一刻,他死了,才认识到,自己竟是如此可笑的人。我把他的宽宏大量看做压迫,我要反抗,我更加肆无忌惮。因为里亚博夫斯基,我醋意连连,他安慰我,语气温和,目光平静。我哪里想到他的心此时正滴血呢。
真可笑,小丑竟是自己。我一直崇拜,追逐了不起的大人物。画家,演员,朗诵家……迪莫夫却从未列入此类,他是个再平常不过的普通人了。现在,所有的人都在称赞他,“伟大的人,不平凡的人!少有的天才啊!”,其实,仔细回想一起度过的时间,的确是呀。自己究竟是为什么,在朝夕相处的日子一无所见呢?难道“生活在别处”?
伏尔加河的月沉了,黑色的梦早该醒了,哀婉的歌传入耳朵。如果有来生,我要对他说,“原谅我,我要用我所有的时间去弥补犯下的错误”。如果有来生,我会对他说,他是一个天下少见的,不平凡的,伟大的人,我要一生一世尊敬他,崇拜他,为他祈祷,我一辈子对他忠贞不渝。
这辈子,我将在赎罪中度过。并学着,珍惜眼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