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枕炉
1,我的梦中情人,是一个医生
五月,阳光纯澈清透,穿透校园茂密大叶榕的枝丫,斑驳一地的阳光碎片交错,莫蝉怔怔地看着波光粼粼的地面出神。蝉鸣一浪高过一浪,仿佛和越来越燥热的天气对抗,在宁静的校园里显得格外喧嚣。
“诶,我说你清净点好不好,吵得我都听不清楚老师在说什么了。”陈园园用笔尖戳了戳莫蝉的后背,小声抱怨到。
知道她又拿自己的名字打趣,莫蝉回头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正对上陈园园眨着眼睛坏笑。
“好了,今天的班会就说到这里,下周五的家长会同学们一定要通知各位家长准时参加。还有什么问题吗?没有的话就放学吧。”楚老师嗓音清润,不疾不徐地说完了最后一句话,将手指间一直拨弄的粉笔投回了粉笔盒,轻轻拍了拍手。
楚老师的手真好看,骨节分明,修长有力,就像哥哥的手。想到哥哥,莫蝉脸色暗沉了一下。
外面已经开始燥热,但楚珩疏的身上永远是清爽的白衬衣,额头连一点汗珠都没有。不像同龄刚进入高中的男孩子,毛毛躁躁的,在楼道间疯跑追逐,脸上总是汗涔涔的。
高一六班是文科班,班上的学生偏科比较严重,尤其是数学成绩。他上个月才调过来当实习班主任,开一场家长会了解学生的家庭,和家长保持良好的联系,不论是对同学们还是他以后的工作都大有益处。
虽然楚老师的出发点是好的,但是能不能真的提高学生的成绩就另说了。倒不是说他教学能力不好,枯燥的数字从他嘴里说出来就特别动听,一手行云流水的版书,讲课细致入微,不然怎么能到他们这个市重点中学的尖子班做实习班主任。
自从他来了以后,班里的女学生学数学,听数学课的热情明星提高了。但到底有没有听进去就另说了。只要一上数学课,她们就打开课本,然后痴痴地望着讲台。楚珩疏走下讲台,穿过课桌的时候,手指轻轻扣几下她们的课桌,女生们往往会面红耳赤地回神听课。有大胆的女生偷偷触碰一下他的衣角,瞬间缩回手指,咬唇低头对着课本,也要心跳如雷地害羞好久——自然,陈园园就是那个女生。
当她和莫蝉讲起这件事的时候,脸上还不自觉泛起可疑的红血丝。莫蝉叹了口气,谁让咱们楚老师顶着一张清雅的桃花脸啊!
楚珩疏的肌肤仿佛阳光下的初雪,清爽的头发散发出羊脂黑玉般淡淡的光泽,鼻尖挺拔,薄削的唇是温温软软的浅樱色,微微勾起,引人无限遐想。但他偏偏有双寒潭一样的丹凤眼,乍看风定无波,注视久了,才知深不可测,教人不敢侵犯,仿佛那些旖旎暧昧的情思是对他的亵渎。
私下说起来,别班的女生都会捶胸顿足为什么自家班上是个严肃的老头子,然后结伴去办公室外偷偷张望,激动地小声讨论着楚老师身上一尘不染的白衬衣,走路挺拔的姿势,还有嘴角永远挂着的似有非无的微笑。
真是时也命也,遇上楚珩疏,陈园园这个小恶魔竟然也学会害羞了。
但莫蝉是个例外,她对楚老师没有疯狂的仰慕,倒有点惺惺相惜的意味。只消一个眼神,莫蝉明白,他们都是一类人,看似温和可亲,实则拒人千里。
教室里的学生陆陆续续出去了,楚珩疏收好课本,看莫蝉还呆呆地坐在座位上,便问道:“莫同学,你还有什么事吗?”
莫蝉轻轻啊了一声,回过神来,有些窘迫地低声说:“楚老师…我一个人住,家长会的事情……”
“一个人住?”
“楚老师,小蝉的父母在她小时候就去世了。”陈园园收拾好书包上前一步解释。
“抱歉。”楚珩疏沉吟了一下,“不用担心,以后有什么事就来找老师。”点点头,给了莫蝉一个安慰的微笑,抱着课本走出了教室。
留在原地的陈园园吸了一口气:“小蝉,你看到了吗?楚老师竟然对我笑了。”
莫蝉站起身来拍了拍她的肩膀,一脸沉痛:“我说陈园园,青天白日的,你又开始做春梦啦?”然后飘然而去。
留下陈园园在原地对着她的背影涨红了脸狠狠翻白眼。
在咖啡馆吃过饭,把作业写完了,莫蝉又打包了一份草莓奶油慕斯才慢悠悠地走回家。
哥哥已经走了三个月了,这三个月她天天都在咖啡馆写作业,听着周围来往的人声,轻柔的音乐声,她才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人。
日子平静得仿佛一丝偏差都没有,但心里疯长的思念怎么也抑制不住。那为什么在他走的时候,自己没有出声挽留呢?想来,自己也是没有资格去挽留的。
什么时候才有资格呢?自己才上高中而已。莫蝉总在想,想到自己有一天,完全独立,坚定而自信地站在哥哥面前,告诉他:“莫桢,我喜欢你。”能够坦言这一句,在心里练习了千遍万遍的告白。又想到自己目前的样子,对他来说,应该只是个不懂事的妹妹。能够这么轻易地丢下她,也许,她只是个无所谓的过客。
是了,她什么也不是。即使她一直给自己打气,又不是亲兄妹,这样做不应该有什么道德压力。但她知道,莫桢对她的好,对她的温柔,对她宠溺的眼神和语气,无不是把她当做亲妹妹看待的。于是那幻想的画面变成一页泛黄的纸笺,沾染上少女忧心的泪水,渐渐皱巴巴地,再也展不开。
桢,莫蝉在心里反反复复咀嚼着这个字。
三个月前
“小蝉,我要去英国留学了。”莫桢站在厨房一尘不染的洗水池边,平静地说道。
手里莫桢为她温热的牛奶晃了晃,莫蝉心里一阵恐慌的窒息,努力颤了颤唇,又狠狠咬下,一个字也说不出。眼圈不受控制地泛酸,起雾。
“英国埃克赛特大学的医学研究十分超前,在那里进修博士也是我一直以来的目标。”
“嗯。”
“我只担心你不能照顾自己。”
“嗯。”
“但总有一天,你会离开我,一个人生活。我知道,小蝉会做得很好,对吗?”
“嗯。”
“小蝉,我们永远……”
“你走吧!”滚热的泪水大颗大颗落下,莫蝉的一颗心剧烈地起伏,她嘴唇苍白,眼睛里都是绝望和伤心。下一秒,又仿佛不堪重负一样落荒而逃,把门狠狠地关上。如果这一切都是幻觉该有多好。那么温暖的午后,莫蝉这年轻的生命里犹如幻境的生活,被莫桢亲手打碎了。
她就像只偷腥的小猫,只要喝到一点点温热的牛奶就满足了。每次看到她一脸满足地小口喝奶,莫桢都会摸着她的头轻声说:“咱们小蝉真像只小奶猫,喝牛奶都能这么满足。”
他哪里知道,因为那牛奶是他亲手热的,所以她才喝得这么满足,一小口,一小口。生怕喝得太急,没有时间仔细品味和珍存这每时每刻的幸福。原本,喜欢一个人,就是她自己的事情,她一个人的秘密,不是吗?
她懂得他没有说完的话“小蝉,我们永远是最亲的兄妹”。曾经这句话给她带来希望,但此刻,却变成她的噩梦,她不要听到这句话,所以粗暴地打断了莫桢。
第二天,当她看着空荡荡的房间,明明还残存着莫桢的味道啊,可她怎么也找,不到他,听不到他。
骤然,她觉得今天的阳光格外凄凉。
那么轻易,就将她扔下了?
桢,我亲爱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