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师

    今天是教师节,不免回忆起近二十年的学生生涯中印象深刻的老师们,谨以此文,感谢所有的老师——传道、授业、解惑,在人生的旅途上,你们曾给予我太多帮助。

    小学有位数学老师,姓李,是位为人端方的老师。白衬衣熨得棱角分明,里边必穿背心。在我们那边的小村里,能有穿衬衣里边套背心这种觉悟的,我想不起第二个。我们写作业的本子,也要经他审阅,觉得可以,就签上“可以”二字。凡不经鉴定的本子,不能用来写他的作业。有一阵我觉得次次签字太烦,就暗暗揣摩了他的笔迹,也学了七八分意思,就开始自己签,有时候也帮别的同学签一下。过了一段时间,有一次交作业,老师突然狐疑地看着我的本子说,这个本子我怎么没见过。我不敢出声,老师也就没有深究。

    李老师的名言是“有比较才有鉴别”,年少时我不懂,反而是现在,我常常想起他这句话,告诫自己,有比较才有鉴别,思路就明确了些。

    小学老师里边印象深刻的就这一位。也还记得一位叫左燕的老师,教语文,身材娇小,头发很长。传说我校两位体育老师都很喜欢她,一位姓熊,一位姓徐,后来徐老师抱得美人归,我们很是替熊老师不忿,因为熊老师明显长得比徐老师帅,人也很好。

    然后是初中老师,从初一到初三,我们的任课老师只换过一位,加上那时候开始住校,又正好是叛逆期,与老师们可谓是斗智斗勇又相亲相爱。

    语文老师姓汪,至今仍有联系。第一节课他教我们一句话,对我影响至深——“让别人因我的存在而感到幸福”,我的博爱型人格大约发轫于此。所以一直以来我都是个好人,与人为善,不愿意给别人添麻烦,然而也是个很容易心软的人。按照佛洛依德的观念,童年影响一个人的一生,我现在性格与这句话大概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汪老师也曾要求我们写一封遗书。我妈说你们老师神经病,不准写。我还是偷偷的写了,边写边哭。12岁的小孩为什么要写遗书?理由有很多:万一我出门被陨石砸了或者被火星人劫持了呢?万一运气不好喝水呛死了呢?不过就算运气好最后也还是会死的,所以写写总是没错的。可是当我回首我那短暂的人生,意识到并没有什么事值得我交代——我有一些书和小玩意儿,父母一定会烧给我,毕竟这些留着伤心送人晦气。我父母家人会伤心许久,每到祭日会给我烧一打纸,但这跟我也没什么关系了。此外,什么也没有了——这令我揪心许久。 后来每年我都悄悄写一封遗书,回首一下短暂且漫无目的的人生,也时时提醒自己,要是你就这么挂了,你这辈子就只能留下这么点破玩意儿了。我以此反思自己的人生,还需要更强有力的说服吗?

    三年里老师只布置过一次语文作业,一写就是三年。这项作业主要是每天用语文本抄一页与语文相关的内容,写一篇日记。当时我有一本《语文知识辞典》,三年里几乎全部抄了一遍,还有一本《古汉语辞典》,也都整理了一遍,古文的基础基本上都是在那时候奠定。

    数学老师姓冯,是位严肃的老师。有一次开家长会,因为之前数学考试考得不太好,冯老师跟我爸说让他在家多辅导我。我爸说,我们要是懂还把孩子送学校干嘛——大概是这么个意思。冯老师挺不高兴的,说我偏科。结果偏偏话说完没几天,我就逆袭了。

    英语老师姓熊,那时候刚参加工作,声音甜美,也有耐心。到现在我还常回想起她教我们唱的一首英文歌。熊老师要求书上超过两句的对话都要背下来。我所有的英语技能都是在那个时候学习到的,到高中不用听写也不用背书,所以几乎没有好好学过英语,最后高考果然亏在了英语上。

     政治老师姓夏,毕业的时候给我们留言“你想成为怎样的,你就能成为怎样的。”历史老师···我忘了她姓什么,只记得有一次我们趁全校老师开会时在学校门口的水池里钓小龙虾,被她看见告诉了汪老师,因而被罚写检查。

        物理老师换过一次,有一位姓俞,是位中年大叔,曾经因为我们太吵,愤怒的把书摔在讲桌上,喝道:你们!实在是!太过分了!然后甩门而去,留下我们面面相觑。十分钟之后又回来继续给我们上课。

        化学老师姓丁。丁老师也教过我哥哥,并且对他的聪明赞赏有加,因此对我也格外照顾。第一次化学测验,我飞速写完卷子,丁老师过来看了,说,速度跟你哥哥差不多,但是正确率不及他。我发誓碾碎我哥的神话,于是加倍努力。第一次月考,丁老师监考。她看了我写完的卷子,转了两圈,回来用手点了点某错处。到现在有时候我妈会在街上碰见丁老师,也会聊起我们的现状,丁老师依旧对我哥赞不绝口。

        高中老师换得比较多。高一的班主任是安琪的妈妈。我和安琪做了半年的同桌之后,她终于察觉让我们在一起是个错误,于是把我们一个丢在大门口,一个丢在后门口,却还是没分开我们。

        忘了高二还是高三,我们的班主任换成了管妈。她教政治,经常被我们问得无言以对,只好说,那你为什么要这样想,你按照我的思路想啊!我们只想说,老师我们做不到啊~那时候我从来没有搞懂政治是什么玩意,只好每次都把想得起来的知识点全写上,她就恨铁不成钢的说,要踩点啊!要踩点啊!

        语文老师姓敖,曾经环视全班,说,我们班男生都缺乏阳刚之气。然后停在我面前,赞许地说,陈曦我觉得你还不错。为此我会记住她一辈子TT

        高三数学老师姓胡,在她手上我数学终于开窍。但是也许是因为那时候把全班的所有杂志小说都看完了,实在无聊,于是我买了一本数学习题册,提下“蚓无爪牙之利,筋骨之强,上食埃土,下饮黄泉,用心一也”,然后用一个月专心致志做完了这本习题册,才实现我数学的跨越。

        高二英语老师是个胖胖的男老师,姓杜,英文名叫威廉,唱英文歌超好听。但是我不喜欢上英语课,所以常常逃课。他每次都耐心的问我为什么没有来上课。他喜欢穿布鞋,常常西装革履配老北京,说这样比较舒服。

        高三换了英语老师,姓郭,生完孩子后身材很快恢复,所以我们常问她减肥经验。

        历史老师姓什么我竟然忘了!我们叫他暴暴,因为他牙有点龅。虽然长得丑,但倾倒了我班一大批女生。他老婆很漂亮,堪称我校教师队伍里最美的一枝花,可见倾倒的不止我们。直到现在我都觉得他是有魅力的,在这个看脸的社会里,他给予了我们一点正能量。

        高一的地理老师姓方,讲课总是望着虚无的天花板。高二换了位姓李的老师,被K诅咒得中耳炎发作,我们班的地理成绩仍然没有好起来。那时候我的地理从来没有及格过。后来有一阵因为实在无小说可看,数学练习册也做完了,就找出地理练习册,开始从地球运动慢慢挖,等到练习册做完,刚好期末考试。那一年试卷出奇的难,全年级及格人数一只手数完,我竟然位列其中。那之后换了地理老师,我们叫她鸭姐,因为她讲话声音有点沙哑。在她的带领下,我们班的地理成绩终于慢慢好起来。

        关于大学老师,我曾写过两篇《师说》,那时候还在学校,对老师们的印象都还很深刻。如今回想起来,论传道、授业、解惑还是贵贵和徐老师。

        贵贵是吴永贵老师的昵称,我们班同学都很喜欢吴老师,因为他是一位真正热爱学术并且乐在其中的人。上课时他也给我们讲些院里其他老师的小八卦,讲他的夫人,他的女儿,无不有趣。知之,好之,乐之,这是吴老师教给我们最重要的道理。贵贵是个大而化之的人,听说指导毕业论文时,看到不错的,会欣喜的签下“甚好”。我的论文指导老师也是贵贵,他帮我整理好思路之后,说,没关系,大胆地写,咱们这个领域院里边其他老师都不懂。果然最后答辩时顺利通过。

        徐丽芳老师因为留一头黑长直,被戏称为“贞子”,然而我很尊敬她,以前曾专门写过,现在直接抄过来:

        我姑且判断她是一个真正懂情调而不是装情调的女人,一个真正优雅的女人。理由如下:

        首先,她很神秘。老师们讲课拖家带口是常事,唯独她到现在从来没有透露过一点关于她的家庭的事情。然而我们还是道听途说的八到过一点。听说她奉行“丁克主义”,因而缺了点母性的光辉,给人的感觉是很冷,拒人于千里的冷。然而给我的感觉是淡定。淡定不是不看重,看重该看重的东西,以一种优雅的姿态。这样的老师,不温和,然而有性格,也是好的。

        第二,她的教养深深地刻在骨子里,这种优雅很隐性。比如给我们上课的时候,她很少说你们,多数时候,她都会说,我们。我们来翻译一下这篇文章,我们来做一下这个操作。有时候教室系统出了问题,她打电话给维修部门,心平气和并且客气。我见过很多老师给维修部门打电话,有时候很是气急败坏,风度全无。这些都是很小的细节,然而仔细想起来,很值得回味。

        第三,她很认真。人们说认真的女人最美丽。她的认真随处可见,两门课以后,班上大部分同学的名字她都可以叫出(上课抽查的时候很多次她都没有看名单直接走到某个人身边突然把她叫起来),检查每个人的上机操作,细心地指出我们写小论文时的字体字号注释格式问题······她什么事都很认真,这种认真是她处事的原则吧,什么事都力求最好。然而也因为这个有时她不太招同学待见。我们已经习惯了随心所欲的放纵,跟老师讨价还价,突然有人跟你丁是丁,卯是卯,反而不习惯了。

        有时候我觉得她是个特别“拧巴”的人,“事儿妈”。然而这种“拧巴”,让我纠结也让我欣赏。一个人不能长久的停留在自己心灵的舒适区域,这样会让你自我满足不思进取。以前我们做作业,总是跟老师讨价还价,做出来的东西,老师总是鼓励,让人觉得自己这样子就够了,很好了,满意了。她从来不姑息我们,她的拧巴把我赶出舒适区域,让我不舒服,然而不得不承认,这种不舒服让我有所长进。虽然最后一次作业我们做的也不怎么样,然而我确实是卯足了劲要做出像样的东西,并且尽了全力。我不断提醒自己,细节细节细节。我第一次这样认真的对待一项作业,不是因为这是大学里最后一次课,而是因为有这么一位高标准严要求的老师,我不想自己被鄙视得太彻底。

        总的来说,我觉得在所有的专业课老师中,她教给我们的不是最多的,最有用的(多多少少,有用没用,现在说还为时过早),然而我却从她的课、她的为人上,学到的最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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