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烨舟
不经意间,一个身影从他的眼角处闪过。他的脚步突然放缓,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产生如此的反应,是因为眼角处那个身影?还是因为一次稀松平常,毫无理由的生理反应?
每天,走过这条路,抬起头,缓缓地转动着脖子,视线所及之处,都已经被他看过好多次了。
路边拐角处那棵大树,还是那么粗,有点倾斜,在一人多高的地方,树皮的表面鼓出一个大疙瘩,俗称树瘤。
大疙瘩上面,有的时候,会长出一根小拇指长短的嫩芽,伸出两片细长而青绿色的嫩叶。
某天,再看向那个树瘤的时候,树瘤已经被环卫清洁人员清理干净了,重新恢复成了原来那种光秃秃的样子。
他经常在树瘤上看到一些长出来的嫩芽,也经常看到这个树瘤重新恢复到原来光秃秃的样子,渐渐地,在走路的时候,他便不再仰起头,特意去观察那个树瘤了。
他感觉,无论他怎么去留意那个树瘤和树瘤上长出来的嫩芽,其实,眼前都是重复着一遍一遍同样的现象,长出来,清除掉,再长出来,再清除掉,就这样,总这样。
当他在路的岔路口,拐弯的地方,绕过了一个小花园,城市绿化人员更换了花园里的一批花,前几天是黄色的花朵,每一个花朵有五个花瓣,中间有一个花蕊,一朵一朵拥挤在一起,从远处看,呈现出一片金黄的平面。
今天花园的花朵换成了红色,每一朵花仍然是五个花瓣,中间有一个花蕊,一朵一朵还是拥挤在一起,从远处看,还是一个平面,只是变成了红色。
偶尔,一对情侣背着旅行包,身穿专业的旅行套装,男人胸前挂着一个单反照相机,镜头筒子又粗又长。女人*胸*前也挂着一个单反相机,镜头筒子又细又短。
男人站在花园前面,女人便端着照相机,给他拍照片,还扬起一支手臂,教他如何做一些摆拍的姿势,两个人好似同频共振的木偶人。
然后,男人和女人互换位置,互换所做的事情,两个人,仍然做着同频共振的木偶人。
“先生,您好!麻烦您帮我们俩拍个照片好不好!”女人面向他,咧开嘴巴,露出洁白的牙齿,娇嫩红润的两片嘴唇,在阳光中,闪着湿润的荧光。
他感觉,女人应该是在嘴唇上涂抹了唇油,或者唇膏,或者鲜红的口红,或者她刚刚把柔软的舌尖伸出来,在嘴唇上舔了舔,用她的唾液,滋润了一下双唇的皮肤。
他的视线仅仅从女人的双唇略过,便落到了女人手中的照相机上,伸出手,接过照相机,开始为缠抱在一起的情侣拍照片。
当他把照相机归还给女人之后,情侣两个人相拥在一起,埋头,认真地查看着刚刚拍过的照片。
他在转身离去的时候,认真地瞥了一眼女人的身材,然后,转过身去,目视前方,迈开步子,头脑中会暂时回放着刚刚那个女人的身材,背影,直到视线被其他的图景吸引过去,或者,由女人的身材联想到了更有刺激的东西,然后,他便永远地将这对情侣忘得一干二净。
今天,他路过这个小花园,没有旅人拍照片,都是一些上班族,急匆匆地赶路。那些花园里的小红花,直挺挺的,好像一大片坐在电影院斜坡椅子上的观影人,呆呆地挺着脑袋,盯着电影屏幕,一动不动。
他突然想起自己脚步放缓的事儿,也一下子想起了眼角处的那个刚刚划过去的身影。他下意识地停住脚步,扭过头,寻着身影划过的方向看去。
那是一个年轻女子的身影,长发披肩,身材苗条,散发着迷人的韵致,突然,那个女子也回过头来,朝着他看了过来,瞬间,两个人的视线碰撞在了一起。
他好似感觉浑身触电一般,心跳骤然加速,这种紧张是害羞?害怕?难为情?尴尬?无礼?受宠?惊喜?这些感觉仿佛一下被投入了榨汁机,榨汁机里的螺旋刀飞速旋转,瞬间,一杯黏糊糊的稀粥,让他云里雾里,不知所措。
他赶紧将头转了回来,努力地深呼吸了几下,胸脯大幅度地起起落落,好不容易,才将身体中瞬间耗尽的氧气补充妥当。
他想奋力地思考一下,刚才自己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如此紧张?可是,他大脑一片空白,在空白的大脑中,却仍然忽闪忽现地漂浮着一坨混沌的思绪,他无法从这坨思绪中分离出清晰的思维。
他下意识地往前走了几步,又莫名其妙地重新停下脚步,他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脖子产生了一股扭力,不知道这股扭力是来自哪里,反正是作用在了他的脖子上,于是,他的头便重新转了过去。
此时,刚刚那个女子的身影,已经走出去很远了,并且,没入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消失不见了。
他继续沿着这条路向前走,不经意,扫视了一眼路边大树上的那个树瘤,一根嫩绿的小芽,从树瘤上长了出来,在微风中,晃动着两片细长的小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