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的目光具备明月与地球之间的高度,那么我这一生的作为就完美了。
“你希望自己将来会成为什么样的人呢?”
“都无所谓吧。”
“什么呀。你不想出人头地吗?”
“想。”
读书时,教师和我谈话。关于“以后要成为什么样的人”的这种话题,我近乎麻木了。仔细想想,如果一个人在认清自己的同时还不断欺骗自己,那未必太荒唐了。
“怎能无所谓。”
“我想和我的家人永远在一起。”我将内心的呼喊至于嘴边,这次的谈话也不了了之了。
时常抬头凝视月亮。除去黑云,不,即使有黑云遮掩,它也是拥有美妙绝伦的身姿呐。它每晚都经过我的窗前,趁我不留神时溜得飞快。偶尔将金银泼洒进来,不点灯也能清楚瞧见屋内的物品以及大街小巷的花草。简直是世人的指路灯。
我对它持有好奇、幻想。
有时候觉得世间竟是如此美妙,就如姐姐常对我说“我们竟然能在这里能看到别的星球,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独身时,我抬头对明月臆想:如果它不单单是个星球,而是被上帝赋予能量和眼睛的神奇生物,那这家伙一定哭笑不得吧,毕竟有我这么个人天天晚上盯着它看,致使浑身发毛。
滑稽、可爱、悲凉。一下子贯穿我的思想。关于“我想和家人永远在一起”的思想,还得多亏我与明月的羁绊。
家里并不富裕,也时长为钱争吵。妈妈说我不合群,唯书是最爱。但讽刺的是,我的学历只止步于中专。还因为纪律散漫,错过了毕业证。一个考试不及格的学生居然喜欢读文学名著?天底下再也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荒唐的事了。
那些年读三毛、张爱玲、余华、胡塞尼…简直是我这个患者对明月持有不同寻常看法的基础。也就是说,明月除了美,也是消极、精进的。
历史更迭了一代又一代,名人、凡人去世了一个又一个。张爱玲逝世加州公寓时,明月高挂着,日本文豪太宰治投水自杀时,明月高挂着。美国总统奥巴马退休时,明月高挂着。九一八事变、天津塘沽爆炸,明月高挂着。每天都有人去世,每次一个人的亲人去世时,明月高挂着。
萧红曾说它悲凉,实在尽然。天下事无不在它眼皮下发生。某天晚上我依着这念头,又想起老师的提问“将来的你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我呀,想成为一个不仅在别人眼里,还对得起内心的特别孝顺的人。
每个人一天都有二十四小时,在同一片天空下,在明月俯视这帮人的时候,它也许会低喃“为什么有些人成了富豪,有些人却穷得要死呀?”
“有些人读得了大学,有些人却连高中也考不上呀?”
“有些人明知道人身难得,还学不会珍重呀?”
佛教一直在强调生死。它说凡有所相,皆为虚幻;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倘若懂得深思,并以正见对待万物,也就避免了人生遗憾。面对亲人时,需要尽心尽力。我这个心魔患者但凡看到亲人时,心里总想着“啊,珍惜吧,珍惜这一次吧。人生是减法呀,和他们见一次面就少一次面呀。他们会老死,也会因无常逝世。试想,突然有一天他们不在了,我一定会跑到他们经常出现的地方,即使心里清楚他们已经不存在,却还想固执地寻找他们的身影。同时也会后悔当初相拥时没有发自内心的用力,没有过多的肌肤之亲。说的每一句话,更没有估量在他们心中的悲喜……”
你参加过葬礼的吧?一个活生生的人竟然能变成一堆粉末。不是很不可思议吗?
这是消极的想法吗?我很想去医院或是精神病院走一遭。看看这世界之外的又一个世界。人都是要死的呀,有生命的东西一定会死。借着个人不同的精神体,创作出接连不断的奇妙作为。也许这就是导致我在面对家人时经常泪流满面的原因吧。
“这柚子甜,吃呀。”
祖母已经老了。去年中秋,年轻人们扎堆在客厅喝酒,只有她遵循传统,一个人在阳台赏月。跟前摆放奉神的食物,并点上香。她独自剥柚子、看明月。偶尔与我说句话。月光洒进来的点点寸芒更使她的白发金银了。我静看着,祖母和明月一样,皎洁、温柔,和蔼可亲。
迄今为止才明白。
“永远和家人在一起”这件事是不可能的了,老一辈的人会我比们先逝世。既然做不到长久,就珍惜当下吧。
此时此刻,我已经工作多年了。在飞机上,我将书合上,细嚼伟大作家毛姆的名言。
“满地都是六便士,他却抬头看见了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