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生站在风雪中,下身陷入冰水里,虽然迅速的拔出了双腿,没有湿到太高位置,但是裤腿湿透了,一双耐克雪地鞋由于鞋带系得紧,进去的水不多,他急忙拉开旅行箱,拿出那条干毛巾,塞入右腿裤角里面,又拿出一卷卫生纸扯下一团塞入毛巾没填满的空间,剩下的纸全都抖开塞入左裤角里,这一切做完也就三分钟的时间,湿漉漉的裤角连同耐克鞋就冻得绑绑硬,成了铁一样冰冷的高筒冰靴了。
白毛风肆虐着由四面八方刮来,从走入风雪时起,冬生就没能判断出这风的方向。
一小时前他和父亲通了电话,因为怎么也避不开狂风,结果喊哑了嗓子才让老爸听明白大巴车不能前行而返回了,别人都没下车,只有他自己决定徒步进镇,因为离家只不过两公里路,走回去很简单的,他只听到老爸骂他真是个傻子,电话就中断了。
陷入冰河是因为要打第二个电话,他刚开始拨号,一阵风从下面掠过,像一只无形的手抓去电话随既扔到前面的雪窝里,他急步去抢手机,结果一步踏破了雪下的暗冰。
随着大片冰面塌陷,他眼睁睁的看到手机慢慢的沉入水里。
他当时大吃一惊,不是为了落水,也不是为了失去手机,而是因为,他对眼前的陌生!从下车一直到家,根本就不经过河,也没有泡子,没有任何水域。
大脑急速运转,判断出是从镇边走过,来到了镇子的另一端,走过头了,是那该死的无方向的风把他很随意的卷到了这里。
冬生马上就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了,这是打小钓鱼常来的地方,离镇区也就不到两公里,把握好方向走回去不费劲,但是严重问题摆在面前,湿裤腿冻得绑硬,迈一步耗费的力量顶正常迈十步,而且风还没有止息的征兆,气温越来越低,双腿不会挨到很长时间的,回家这几步路,堪比珠峰登顶啊!
还有一个让冬生揪心的事是,老爸已经出来迎他了,显然,父子俩错过了……
冬生由外到里都冷透了,冻死在外面的想法一下充满头脑,唉,想不到,兴致勃勃的回来,带着喜报,带着一年的收获,带着要展示给老爸看的美好憧憬——这一切原来不过是即将冻结的春梦。
冬生找到河的一处陡岸,想坐下来,但是腿冻硬了回不来弯,只好放平身体偎在雪里,一倒下来就觉得风小多了,躺了一会儿觉得全身都有了暖意,竟有了睏意,他阖上眼皮,眼角挤出来两滴清泪,瞬间结成了两粒廉价的珠玉……朦胧间,冬生猛然听到一声暴喝:
站起来,笨蛋!
冬生不由一个激灵,老爸找上来了!猛然站起,随既又摔倒了,他完全被摔醒过来,老爸没有出现,但他坚信此刻老爸已经和他在一起了。
不,我不能死,离死还有好几十年呢,生活才刚刚开了个头,而且这个头开得还不错不是吗?他撑住身子,慢慢的站起来,用冻得快没知觉的手按了按脚面,欣喜地发现脚还有轻微的知觉。脑子迟钝,还是得判断风向,这一刻风小到微乎其微了,现在判断出来了,轻轻刮着的是西风,他想很快就会完全停下来的,这是好现象,不好的现象是,天越来越黑了,气温也随之越来越低。
近于死机状态的脑子里突然冒出了一个字:火!我只要点起一团火!
像宇航员出舱工作那样笨拙的打开拉杆箱,他真庆幸当时踏入冰水时箱子脱手了。他在箱子里找到了今晚救命的最主要的东西:两支防风打火机,一支是给伙伴们买那条当地特产烟时卖烟老板送的,另一支高级的是给老爸买那个烟斗时随货赠送的,还亏得乘飞机走的是托运,现在想起来似乎都是天意。只是周围没有一根干树枝,河岸上的草都被暴雪压在了下面。
他知道一箱子都是引火物,可是又舍不得,想去远点的地方找木柴,可明知做不到,又想喊一喊吧,也许附近会有人听到,可张开嘴才发现根本就发不出声来。无奈,先从自己的一本书烧起,接着是随身的换洗衣服,然后是给亲友们带的礼物,最后连拉杆箱也烧掉了,最后只剩下那条烟,还有那个专门给老爸买的一个烟斗。
不能再烧了,就是死也不能烧掉给老爸的烟斗!
冬生忽然发现烧了这些东西,竟把他冻硬的湿裤腿烤软了,他想,我只要一直走,使劲让腿回弯就不会冻硬,我可以走回去!
因为停了风,他真切的知道回家的道路,于是迈开了步子,腿上的冰凌随着步子克拉克拉的响着,走了一会儿,步子轻盈了,看到镇上的灯光了。
接着,冬生看到老爸结实的身影,他老远就认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