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死了！”

“对……”夏珊珊犹豫地说：“我后来让无人机有去侦察了一下那里……没有被机甲战虫发现！”

她瞥见蒋松瞪大了眼睛，赶紧补充说。

“那人被埋在沙堆里，一动不动……红外线探测显示，他已经没有了体温……” 终于说完了要说的话，她一边搓着衣角，一边低头等着长官的批评。

但蒋松没有说话。

“嗯，那尸体也要带回来，不能心存侥幸。”常将军皱了皱眉头，然后又说：“再派一架无人机吧，去确认一下那尸体是不是还在那里。”

“长官，我熟悉情况，就让我去吧。”不等蒋松说话，夏珊珊抢先请求道。

她也不知是这是因为自己旺盛的好奇心，还是觉得她有某种义务。她满怀期待地小心地看着蒋松。

“好，那就你去吧。”过了一会儿，蒋松终于说道。但他又补充问了一句：“你能找到回去的路吗？”

“能。”夏珊珊吐了吐舌头，感觉脸在发烧。

等回到无人机控制室，接班继续监视机甲战虫小队的王磊惊讶地问：“你怎么又回来了？”

“蒋处长让我协助特种部队确认一下那个植入者的情况。”

“哦…….。今天可真是个大日子，什么都让我们赶上了。”王磊嘟囔着说。

“嗯？”夏珊珊设置好了无人机的自动飞行参数，忍不住看了看他的屏幕。

屏幕里，机甲战虫和那个车队已经停止了移动，那些车辆排成一队停在一条沿河的街道上，弯弯曲曲的像一条匍匐的大蛇；四架机甲战虫站在车队的旁边，轻微地晃动着脑袋，长长的伸缩臂跟着在空中摆动。

几辆吉普车上下来了一些“人”，他们都穿着黑色的全身护甲，戴着封闭式的头盔，有的人身上还挎着样式怪异的枪型武器。他们走进了一个居民小区，其中一个黑甲人似乎在大声喊着话。

“你说他们是人类吗？”王磊撇了一眼探着头的夏珊珊问：“或者外星人长的跟我们一样？”

“也可能是人形机器人。”夏珊珊不置可否地说。她惊讶地发现有些居民竟从自己的家里走了出来，围向了那些黑甲人。

因为听不到声音，夏珊珊不知道他在说着什么，但看得出，那些居民对这些人渐渐放松了警惕，因为越来越多的居民走向了那个黑甲人，他正指着不远处的车队，还打着手势。

“你说这些人是不是傻啊？！”王磊不屑地说：“等一下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那可说不定。”夏珊珊却说：“除了最初的那次攻击，外星人没在主动攻击过人类，特别是平民，很多老百姓还真可能没把它们当敌人呢。”

“哼，你就是喜欢抬杠，政府那么多宣传都白做了，他们看过那些录像之后，怎么还可能主动接近这些…...这些杀人机器。”

“可我们只看到了机甲战虫攻击科研院校，你看到它们攻击居民小区了吗？”夏珊珊忍不住反驳道。她也不知道是在为那些居民辩护，还是一定要澄清事实。

“无人机小队，我们是绸鱼小队，你们看到那个逃兵了吗？”一个接入的通话打断了他们的争论。

夏珊珊惊讶地发现那个声音她熟悉，于是忙问：“邓浩南！是你被派去找那个植入者呀！”

“呵呵，无人机小队，你违反了通信保密条例。”邓浩南显然听出了她的声音，笑着说：“你怎么还没回去休息？”

“干吗告诉你……刚刚到达目标上空......他还在原地，没有移动的迹象。”她盯着屏幕的那座沙堆说道。

“哦，那就好，可别害得我们跑冤枉路……怎么样，听说那家伙已经挂掉了？”

“还不确定，这是要你们去确认的事。”因为刚被这个大头兵教训过，她故意用了一种公事公办的语气说。

“呵呵，好。我们大概还要一个小时才能到达坐标位置，就麻烦你帮忙盯着点他吧。”

“哼！”夏珊珊翘着嘴唇，小声嘟囔说：“能出去执行任务有什么了不起，还摆起谱来了。”

“无人机小队，你刚才说什么，信号不好，我没听清。”

“我说让你专心执行任务，留意周围情况，完毕。”她让无人机在空中盘旋着，自己莫名其妙地生起了闷气。

“天啊！”她身旁的王磊突然叫道：“他们这是要搬家吗？”

夏珊珊扭头看向旁边的屏幕，只见原来那些居民里面，有几个人正向黑甲人的大巴车走去。

他们有的拿着箱子，有的抱着孩子，有些已经登上了大巴车，还有更多人只是围在大巴边上，好奇地看着。

“他们这是要去当叛徒吗？”王磊瞪大了眼睛，惊讶地问。

竟然有这么多人要去投靠外星人！夏珊珊从没想到会亲眼见到这样的事儿……以前电视剧里倒是看到过汉奸，但那些都是黑心的财主和腐败的大官……，怎么会有老百姓这么心甘情愿地去投靠敌人呢……而且，外星人要这些人有什么用呢？

还不等夏珊珊从震惊中恢复过来，情况又起了变化。

有个围观的居民似乎和那个说话的黑甲人起了争执，那人猛地摘下了他的头盔，露出了扎成了一束绿色的头发，看起来像是个大菠萝。他指着自己的脸，大声地说着什么，那个镇民呵斥得退了回去。

他不是机器人，也不可能是外星人。不需要什么探测手段，夏珊珊立刻就知道那一定是个人类。

“E90，降低高度，一定要拍到’他’的脸！”他们的耳机里传来了蒋松命令，“E80，你完成搜寻任务后，立刻前往E90的空域，作为预备机。”

“是！”两个人一前一后答道。

夏珊珊开始全神贯注的操纵起无人机，眼睛紧紧地盯着屏幕，再次确认了那个躺在地上的人没有移动的迹象之后，掉转了机头。

“绸鱼小队，我接到了新的任务。请你们自行前往坐标位置，无人机已转向。重复，我不在负责监视目标。”

“明白。”邓浩南的回答也多了一分严肃。

那个留着菠萝头的黑甲人似乎感应到了基地里众人的期盼，他抬起头看向天空。

那是一双黑色的眼睛，单眼皮，眉毛很稀疏—— 无人机可以清楚地拍下他的每一根汗毛，现在没人会怀疑真的有大量的人类投靠了外星人。

没等夏珊珊他们接到新的指令，画面里的菠萝头傲慢的指了指天空，一部机甲战虫扭过身体，它的背部的导弹舱舱门打开了。

“E90，快离开那里！”

不用蒋松发来命令，王磊已经再拉操纵杆了......可还是晚了。

夏珊珊从她的屏幕上可以看到，两枚导弹一左一右封死了前面无人机的退路，然后，王磊面前的屏幕变成了黑色。

“E80，你保持距离，继续监视！”

当蒋松再次发出命令时，夏珊珊已经把她的无人机飞进了一堆厚厚的云彩里面，安全地躲了起来。

等到了傍晚，夏珊珊在自己的宿舍醒来时，还能清楚地记得那惊险的一幕—— 机甲战虫在最初的攻击之后，没再主动发起过攻击，而这次竟主动地攻击了没有武装的无人机，而且是在一个人类的指挥下......这到底意味着什么。估计基地里会有很多人为此睡不着觉了，不过幸好，这不是她这个小兵需要操心的事。

她马马虎虎地洗了把脸，就拿着自己的保温饭盒去了食堂。

食堂里已经有了很多人，穿各色军服的人都有，还有几个穿着灰色连体工装服的人坐在了食堂的一角，他们的头顶上都有一道深深的伤疤。食堂里的其他人像是害怕被传染一样，都坐在和他们隔了几张桌子的地方。

夏珊珊排队打好了饭，她特意让大师傅给她多填了一碗，还专门要了个大鸡腿。她当然吃不了这么多，但要留一份给她的弟弟—— 她弟弟是装备部的一名下士，以那里的伙食标准，对一个刚满二十的年轻小伙子肯定是不够的。

当她坐下准备吃饭的时候，意外的见到有人竟走到了那桌灰衣人的中间，坐了下来。她穿着一身白大褂，和周围的人显得格格不入，还带着一副白框的眼镜。不过没有人敢打探那人的事，这不但是人人都知道那道命令，人人也都知道她是谁。

当夏珊珊还在私下琢磨为何袁军英博士会出现在食堂的时候，她身后的人群突然起了一阵骚动。

一个浑厚的声音在不远处喊着：“让一下，让一下，别挡道。”

她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看到邓浩南正带着一队士兵正在穿过食堂，向通往实验中心的楼梯走去。那队人中有两个抬着一副担架，上面躺着一个穿着灰色衣服，满身沙土的人。

奇怪，他们为何把他带到这儿？

躲到云层后不久，她就交了班，也就没再和邓浩南通过话，她只知道无人机后来一直监视着那个机甲战虫小队，给郑军带领的特种部队提供支援，但后来这两支特种部队都发生了什么，她就都不知道了。

在夏珊珊疑惑的时候，一个白色人影从她的身边走过，她闻到了一股福尔马林的气味。

袁军英带邓浩南他们进入了实验中心，在几个工作人员的帮助下，他们把石不时放到一张有很多管子和仪器的台子上。她冲那些特种兵摆了摆手，让他们离开。但那些满身汗臭味的大兵们正在四处打量这个新奇的地方，没有注意到她的手势。那一张张工作台，蓝色培养液，医疗机器手臂和激光发射器引起他们强烈的好奇心，那些士兵这里看看，那里摸摸，好像在参观未来世界。

这让她很不耐烦：这些军队的精英怎么这点自控力都没！幸亏当初她没有选这些人做植入实验。

她选的植入者都是一些随遇而安，没有什么攻击性的普通人，这样副脑才不至于和植入者的自我意识产生强烈的冲突——那会造成它的运算过载，结果不但是人是活不了，还会浪费一枚宝贵的芯片。

“所有人都给我离开！”

那些本来还有说有笑的大兵，被这声音吓了一跳，这些“特殊”惯了人在一个比他们加起来都特殊的人的冰冷目光中，心有不甘的走了。

“这些当兵的！要是他们知道了自己长官的遭遇，大概就不会这么轻狂了。”她嘟囔着拿出了一台珍珠白颜色的平板电脑，在上面点了几下。

电脑屏幕上显示出“连接口令”的提示框，她敲击了一组数字和字符组成的密码。

叮咚一声，屏幕上出现了个在人体背景上的对话框。

她在对话框里敲击着问：汇报植入者情况。

屏幕上很快出现了排列整齐的一串字符和数字。

她看了看几个主要参数，然后又输入到：为何生命体征微弱？

这次只出现了一小段话：为了让机甲战虫误以为目标已被消灭，我压制了他的生命体征。

这个回答似乎让袁军英有些意外，但她笑了笑，又输入了一道命令：让他醒来。

“是！”

过了几秒钟，随着一声被电击后的大叫，石不时从工作台上猛地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