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味道总是令人难忘的,它仿佛一坛老酒,随着岁月的流逝越陈越香。
记忆中酒的味道,是香甜的。这个记忆总有点恍惚的感觉,因为它与我之后对于酒味的感知完全不同。记忆中老屋的八仙桌上,总是放着一瓶陇南春酒。
那是一个白色瓷瓶,仿佛系着一条红色的丝带。大人们不允许小孩喝酒,这种要求反而加重了我的好奇心。酒好像是打开的,最初只是用筷子蘸上一些,小心翼翼地品味。
但随着次数多了,直接上口品味。只记得酒味很淡反而透着一股甜味儿,倒在杯子中感觉相对粘稠,散发着清香。不知不觉一年下来,这酒基本也就见了底。那时更相信,这是母亲偷藏的蜂蜜。
后来,这酒慢慢停产,也就成了绝响。
记忆中羊肉的味道,是鲜美的。第一次吃羊肉便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那年我五岁,跟着父亲到兰州探望伯父,记忆中火车沿着陇海铁路一路向北,车速太慢,坐得人几尽奔溃。
一下火车,只记得是凌晨,兰州的城市被隐没在一片片晨雾当中。宽大的马路旁,只有一个出售羊肉串的摊位(潜意识告诉我这就是羊肉)。记忆中这羊肉串不是在火上烤,而是放在一个铁盒上,冒着热气。
父亲只买了一串,让我压压饿气。一口下去,滚烫滚烫的,有点微辣,到那种鲜香的感觉,充斥我的四肢百骸。那种感觉从前没有过,到如今也未再次尝到。
它构成了我对美味最直观的感受,并且在思维深处形成一种评判标准。对,这个味才是合格的美味。这么多年,我吃遍各地羊肉串,再也没能找到那种感觉。
第二次吃羊肉虽比不上第一次,但也记忆犹新。那年也是六七岁的样子,寒假我到舅舅家玩耍,那几年几位表哥都还在读书,所以假期很是热闹。
其中最是大表哥活跃,也是一群人中的“美食家”,只因他馋,想尽办法满足自己的食欲。有一天,他趁着夜色,背回来一只小羊,只言是在老门沟里捡来的。
第二天一大早,便见羊肉串已经开烤。大表哥面露激动的神情,一只手拿着一把小刀,将羊肉切成小丁,再串到一根钢丝上,放到炉火上烤着。是不是还将辣椒面、盐洒在上面。
我是第一个品尝的,虽然味道比较淡,但也非常嫩,非常鲜美。我对羊是捡来的这一说法一直抱有疑惑,后来才知道,大表哥盯着这羊好几天了,一天发现放羊人不在,他便把羊赶下了山崖,等到晚上才将羊捡了回来。最终,这次经历成为笑谈。
虽然如今,吃烤串已然成为一种平常的事儿,但记忆中的味道,从来未被超越。
记忆中腌蒜的味道,甜蜜幸福。对于腌蒜而言,小时候是将其当成了美味的零食。它非常稀少,只有大槐树下的赵婶娘才会腌制。
赵婶娘也算是地主家的儿媳妇,见过世面,心灵手巧,是远近闻名的大裁缝,善作寿衣,也做得一手好菜。每年的冬天,她都要腌制一缸糖蒜,并且放到门洞里,一进门就可以看到。
最初邻居小刚发现了这个美味,便偷来几头与我们分享,一入口便再也停不下来了。基本没有蒜的辣味,只有甜蜜的味道,还透着一丝酸,当时感慨,人间尽有如此美味!
于是,每年冬天,这糖蒜变成了我们的“心不甘”。几个小伙伴,分工明确,有放哨的、有进入偷的,到手后,再躲到没人的地方分食。每每吃完,都要把手指上的汁水舔光,才肯罢休。
一直以为是我们手段高明,没有引起赵婶娘的注意,后来才知道,她老人家心胸宽广,明知这件事,却故意装作不知,好让我们也解解馋。
记忆中赵婶娘的腌蒜,也成了无法超越的味道。
记忆中醋的味道,香酸动人。醋是最常见的调味品,小时候那手工醋的味道才是最难忘的。现在还依稀记得,小时候换醋的情形。
尤其是天气较热的时候,临近中午开饭的时候,母亲总是喊我去亮君家倒醋。醋可以买,通常是拿鸡蛋换,一个鸡蛋可以换一小瓶。鸡蛋是自家母鸡下的,从鸡窝里摸出一只,捏在手中,便出发了。
但手捏鸡蛋换醋,风险太高,我曾有几次,不小心摔倒,便将鸡蛋砸了个稀巴烂,只好哭着鼻子回家再取。
亮君的父亲,是远近闻名的淋醋高手。他家的醋被装在大缸里,上面飘着几粒大香。一走近,便可闻到一股浓浓的酸味,夹杂着麦麸的香味,很是诱人。旁边放着一个大木槽,装着醋醅,缸中的醋呈浓黑色,可是倒入瓶中可发现透着黄色。
这醋用来调味,最是可口,酸而不冲,香而不腻。可以和食物的味道达成最和谐的统一。自从机器大规模的制作开来,这种味道再也没有尝到过。
如今的醋,长放而不坏,而手工醋,时间一长便会浑浊,有的还会生虫。它的制作工艺太繁杂,最少需要五道工序,原料小麦、高粱、豆子等也非常昂贵,成本太高,久而久之也便无人制作了。
虽然前两年,在张白村遇到了手工醋,当我问起时候掺了工业醋后,淋醋人老张肯定的告诉我,肯定掺了,手工醋成本高,又卖不上价钱,不掺只能赔本。
虽然他的醋已然比市面上的醋,味道好上许多,但记忆中醋的那股香味,再也没有遇见过。想来,这味道也成了历史。
记忆中的那些味道,都随着时光而远去,它构成我记忆的重要版图,每每回想起来,都令人激动不已。它们虽已成为历史,但历久弥新,指引着我去寻找、去感悟,去拥抱更美好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