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针上的露珠在黎明第一缕光里碎成银箔,顺着鳞片状的树皮滑进苔藓织成的绒毯。老松树弓着背,听着树洞里鼾声渐弱 —— 灰背鼯鼠昨夜储存的橡果滚出洞口,在枯叶堆里砸出一串闷响。
风掠过山脊时,云杉的枝桠开始窃窃私语。去年被雷劈开的树桩上,木耳正吸饱了晨雾,像无数半透明的耳朵贴着大地,收集土壤深处蚯蚓翻耕的沙沙声。一只花金龟背着翡翠色的甲壳爬过,触须扫落一粒松花粉,那粉末打着旋儿坠向蕨类植物的羽状叶片,惊起躲在叶背的潮虫,它们蜷成褐红色的小球,滚进一丛铃兰的根系间。
正午的阳光把苔藓照成翡翠色的海,寄居在空心桦树里的蜜蜂开始振翅。蜂巢底部的蜡板上,新酿的蜜顺着蜂窝边缘凝成琥珀色的线,滴在去年的蜂巢残骸上 —— 那里住着一群正在分解蜂蜡的甲虫,它们金属色的背甲在微光里一闪一灭,像散落的碎镜片。
当最后一道夕照掠过红松的树冠时,松果终于不堪重负,带着干燥的松香坠向地面。它砸断一根枯枝的瞬间,树洞里的鼯鼠翻了个身,前爪无意识地勾住一串风干的莓果。而在腐叶层下,菌丝正悄悄织成网,将松果裂开的鳞片分解成深褐色的养分,那些细小的白色丝线在黑暗里延伸,触碰到沉睡的草籽时,轻轻颤了一下。
夜色漫过森林时,第一颗露珠又在松针尖端凝结。老松树听见远处山谷里,溪流正把一枚鹅卵石磨成细沙,而它自己的年轮里,新的一圈正在寂静中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