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月以来,范村的车把式兄弟已经对这个被称为催命判官赵雨龙的英雄义士有了大概的了解,根本不用范村催促,水里火里,听命令就可以。
树林里这段路,出奇的难走,本来就是人迹罕至,又是小路,积雪有一尺多厚,虽然大雪早就停了几天了,但是树上也都是雪,道路狭窄崎岖,稍不注意,就碰到树干,树上的积雪便大块大块地落下来,砸在头上身上生疼,落进脖子里,透心凉。
出发时赵雨龙重新做了安排,把队伍分成两部分,车队在前,老弱妇孺家眷们在后,邢三儿带着小飞太保张开在车队的前面赵雨龙带着沈丘姜涛在两队中间,既可以压车队的后阵,又能充当家眷们的前锋。槿花负责全部人马的粮草食宿,药婆婆带着娥儿凤儿走在最后面。
梅兰竹菊四姐妹,还有赵老汉和他的孙子,都紧紧地跟在槿花的后面。看着改变了路线,冷梅碰了碰黄菊,给了她一个复杂的眼色,黄菊会意地点了点头,紧走两步,上前搀扶着槿花,轻轻地问道:“槿花姐姐,我们这是去哪里呀,好难走的路哇!”
槿花笑了笑,回过头来看了看后面艰难行走的众人,大声说道:“大伙儿坚持一下,出了树林上了大道就容易了,看看花婆婆和秋婆婆,偌大年纪了,也跟我们一样,下了马车步行,我们只管听从雨龙的安排,好日子一定会到来的。”
这也间接地回答了黄菊天真的询问,大家都气喘吁吁地笑了,只有冷梅的笑是那么的勉强。
槿花带着后勤队伍终于走出了树林,眼前豁然开朗,不远处的大队人马似乎都停了下来,好像还多出了十几个人。不知道是在准备休息,还是在等着她们。赵雨龙朝着她招了招手,又指了指脚下,槿花一时半会儿没有明白他的意思。
等到了跟前,让槿花吃了一惊,当看到所有的货物都卸了车,而货物的下面竟然是大大的爬犁,一下子就明白了,再仔细看,原来,脚下是一条被冰冻的被大雪覆盖的河流。
十几个摆渡的老船工,已经整装待发,为首的是一个老者,满面红光,尽管风霜在他的脸上刻上了象征年轮的条条皱纹,但丝毫也无法掩盖他矍铄的精神。船老大们,世世代代在这条河里谋生,懂得利用天时地利,十冬腊月,大河冰冻,他们便没有了生意。也不知道从哪一代开始的,他们利用对河道的熟悉,在冬天驾驶起爬犁,送人送货,比夏天用船载人载物还要轻松便捷。
槿花正要问赵雨龙为什么不走时,船老大伸出手,朝着上面指了指,朗声说道:“看,他们来了!雨龙贤侄,我可是把所有的人都集中在一起了,将将够一次到位,如果你再多出一些人,恐怕我就得跑两趟了,哈哈!”
赵雨龙抱拳答谢道:“龙阳帮这次帮了我的大忙,雨龙没齿难忘,只是还望谢老大跟龙阳帮的兄弟们知会一声,切勿走漏消息,雨龙感恩不尽!”
“好说,放心吧贤侄,如果不是你,我龙阳帮早就不存在了,龙阳帮上下感恩戴德,从来都没有忘记催命判官赵雨龙贤侄你的恩德,如果有人胆敢走漏消息,别的不说,我谢老大必定提着他的人头去见你。”
原来,五年前赵雨龙路过此地,正赶上龙阳帮惹了陕甘宁一带势力最大的马帮,马帮上下倾巢出动,把龙阳帮围堵在了这条河的岸边,眼看一场血腥屠杀就要开始了,赵雨龙打抱不平,为龙阳帮出了头,用禹王功赢了马帮首领一刀斩,后来又请了几个武林前辈说情,并认了一刀斩为大哥。所以龙阳帮以谢老大为首的帮众,人人都想着有机会报答赵雨龙,不管用什么方式,哪怕为之献上生命也在所不惜。
这次终于可以为赵雨龙做些事儿了,人人都奋勇争先。本来有一半的人马在上游等候运送一批货物,接到谢老大的飞鸽传书,推掉高额的运费,做好了特制的大爬犁,飞快地赶到了这里。
槿花在赵雨龙的授意下,带着后勤队伍上了后面来的大爬犁,这是用一条巨大的游船改装的,专门为了大户人家服务的,不但可以用来送货,就是几十口人在上面生活也是没有问题的。
就连槿花都感到惊奇,年轻的孩子们就更别提了,纷纷发出惊叫,刚才在树林里艰难的那股难受劲儿,早就忘了个一干二净。槿花先安顿好花婆婆和秋婆婆,然后就开始准备大队人马的中午饭。
负责这条大滑船的是龙阳帮的一个堂主,并且由他亲自掌舵。恩人的家眷,更不能出现一点纰漏,否则,就算自杀谢罪,也无法弥补所犯下的错。
这种大型滑船,左右各有三个舵手,丈二的白蜡杆前面套着钢尖,掌舵的堂主一声号子,船便缓缓地朝前移动,几声齐齐的喊,似乎催赶着大船,缓慢加快了速度。
正当槿花招呼赵老汉准备做饭时,堂主的婆娘找上来,笑着说:“帮主有令,让我当家的倾其所有为大家准备饭食,我是过来问问,有没有什么忌讳的,忌口的。”
“那可太好了,没有没有,我们倒是有一些肉食,需要热热才行。”槿花开心地说。
“这个容易,我们的厨房有些特殊,不能放在船头船尾,要在船的中间才稳妥,您让人跟我来就行,一会儿保证让大家吃好喝好!”
从上午出发,一直到了天黑才停下,也不知道行驶了多远的路程,只是大家伸头看时,两侧白茫茫的群山一闪而过,可见船爬犁的速度非常之快。
槿花吃过了饭,心里惦记着赵雨龙,就下了船,站在雪地里四处张望。却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向她走来,正是赵雨龙,他也有事来通知槿花。两个人肩并肩地朝着岸边树林走去,一边走,一边轻轻地说着话。
“晚上休息时,为了保暖,龙阳帮众会用厚厚的棉布帘把门窗都遮挡的严严实实的,你要盯住了,不给任何人偷偷看向外面的机会,接下来的路,会让段王府安插在我们这里的暗桩昏头转向的。”
“干脆揪出来除掉算了,留着她干啥?难道你还有什么别的用处?”槿花的头虽然纹丝未动,既没有回头,也没有左右摇动,一双眼睛却机警地来回扫着。
“对,留着她,一定会让追来的人吃尽苦头的!”
寂静的夜,偶尔会有不知名的声音响起,让寒夜更加显得神秘而幽静。两个人难得有机会在一起,却没有你情我浓,只是说了几句话,默默地走了一段路,尽管是冰天雪地的寒夜,槿花却倍感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