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经过雕琢的玉石终究不是一件完美的艺术品,在温室里长大的花儿无法保持永恒的美丽。倘若一个人永远生活在理想的环境之中,没有经历过任何变故,遭受过任何苦难,那他始终无法拥有洞悉生命本质的犀利。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春”、“花”、“秋”与“月”,世上千万诗人眼中最美不过如此。曾经的李煜掌控着一切、拥有着一切,大好河山尽收眼底,风花雪月无比痴情。可一个“了”字,终结了一切的美好,一个反问,道出了无底的伤痛。是啊,曾经拥有过的“多少”,都已经成了只能回忆的往事,在梦里尚能逍遥自在,睁开眼,唯有泪满衫。
“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不知道被困在这地方已经多久了,又是一年的春天到来,多少的美景都与诗人无关,亡国之恨掩埋了一切情感。一个“又”字,道出无比地辛酸与无奈。月是当年的月,人却不是当年的人。同样一分月光,洒在平静的湖面上,不再有几分潇洒的醉意,只留镜花水月般的惆怅。
“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李煜当年居住过的那奢华的宫殿应该还在,如今却是换了主人;可惜所怀念的当年美人早已不在,如今不知是华颜已去,还是白骨一堆,终究是物是人非。他本该拥有的一切,都被宋太祖、宋太宗所夺走,他内心是无比的悔恨:恨自己残害忠臣,恨自己不务国事,恨自己声色犬马,恨自己……那一阵“东风”,似乎带他梦回往昔,可当那冷冷的月光洒在他的身上,却又是无比的清醒。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李煜把满腔愁恨比作一江春水,来势汹汹,更是绵绵不绝。多么巧妙的比喻,多么委婉的抒情,这一问,有几个人能回答上来?刘禹锡不过是“水流无限似侬愁”,李清照不过是“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秦观不过是“便做春江都是泪,流不尽,许多愁”,李煜自己也写过“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可没有一句能比得上这一句“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这是千古绝句,无人能超越,哪怕是李煜自己。那种具有生命般流动力的“春水”,随着“东风”涌入“秋池”,愁上加愁,亘古不绝。
用血与泪才能铸就不朽的诗歌,才能使浓厚的情感在一首小小的诗词中爆发的那么彻底,显得那么的惊心动魄。
“东风”吹来“一江春水”,于波涛汹涌之中淘出了这一位“千古词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