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母

郑重声明: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一)

        烈日当空,妈妈又要带我去乡下了。从渡船码头旁边的汽车站坐上一辆公共汽车,晃晃荡荡地挤在夹着各种大包小包的人群里,紧挨着的人们眨着眼皮,互相打量着——沿路没有风景,只有人可以看——这漫长的路途。我们在一个尘土飞扬的乡间路边下车,再在原地等待另一辆公共汽车,又颠簸几站之后,就到了那个乡下,再要从宽一点的土路上走到窄一些的路上,经过很多破旧的房子,才到了我的“奶奶家”。

        才四五岁的我,一点儿都不喜欢坐这样的公共汽车。那刷着蓝色油漆的公共汽车上,没几张座椅,大部分人都是站着的。很多时候我都是被挤在一堆不认识的大人们的腰眼之间,气息闷热,心里充满了不安,手也没有地方放;有时候被允许坐在司机旁边巨大又滚烫的发动机箱上,满鼻子的汽油味让我想呕吐;有时候被允许坐在售票员的工作台上,可是一路颠荡,一个急刹车或者周围陌生人的搭讪,还是让我心慌反胃。上一次,我就吐脏了我很喜欢一条小裙子,身体和心情都难受了一路。

        于是,我更不喜欢去乡下了。因为路不好走,也因为房子太破烂了。无尽的田地里,散着一些平房,房子和房子之间的间距不是很近。到处是泥泞的小水沟,狭长的土路,到处有狗在乱吠;“奶奶”的房子里,有着一股说不出的味道,混合着油腻味和霉湿味。也许是大灶头和泥地里散发的,也许是旧砖瓦旧木头的味道,反正我很讨厌。

        我被带去乡下的次数不多,可能妈妈知道我不爱去。于是我每次到了之后,都要有很长久的适应过程,想念着外婆家的平房和小院子,找尽地方和物件,安放幼小身躯里的不安。“奶奶”家里有我的“哥哥”和“姐姐”,他们叫我“小妹妹”,每次都很热情地迎接我,然后带着我玩耍。他们让我坐上屋檐下“爸爸”绑的秋千,轻轻摇我,我却怕摔跟头,拒绝了;他们带我去水桥上戏水看鸭子,我却把拖鞋掉进了河里;他们带着我,和邻居家的小孩们一起“远走高飞”,打螳螂,跳泥沟,我在泥沟里摔成泥人;去大人们晒着的地瓜摊上拿地瓜干吃,我觉得粘牙不好吃。我并不感到快乐,反正就跟着他们过完那几天。“哥哥姐姐”对我是友好的,我对他们是没有依赖的。

       我的“奶奶”是个胖胖的老女人,嗓门很大,对我也是热情得很,可是我一看到她靠近我,就不自在,就起身搬起屁股下小板凳,往远处挪挪,用眼神祈求她不要过来;她做很多饭菜给我和妈妈吃,可是我咽不下去,我离开了外婆家,就吃不下饭了。碗也不一样,筷子也不一样,饭桌也不一样,人也不一样;我在乡下也不一样。

        我的“爸爸”是个高高瘦瘦的男人,我没看到过他和妈妈很亲近的样子,他们互相很客气,我和他也不亲近,只是称呼几声而已,他要给我玩具啥的,我都退缩着,我想念坐在大姨夫的自行车前杠上,和姐姐一起去江边玩。“爸爸”和“哥哥姐姐”长居在“奶奶”家,我和妈妈像是来做客的。晚上,我和妈妈睡在一张陌生的大床上,盖着陌生的被子,闻着不适应的气味,熬了一晚又一晚,直到妈妈说“我们要回家了。”我的心才打开来。

        我不喜欢那个乡下的家,我不喜欢去,也不喜欢妈妈一个人去,就只留我和外婆在家里,我觉得很孤单很失落。

        我不记得我是几岁才知道,我的“爸爸”不是我的爸爸。可能是因为难得他来外婆家,一副恭恭敬敬的样子,外婆却总是不高兴,爱搭不理的;可能是稍大我两岁的姐姐比我更懂得了大人的事情,她告诉了我,这是我的后爸。

(二)

        外婆总说妈妈是傻子,太单纯,太好骗了。

        我的出生给我的妈妈带了一场疾病,那场疾病让我的生父逃离。妈妈抱着小小的我去江边见了那个号称只有一个男孩的单身男人,婚姻登记后,乡下又出现了一个小女孩;妈妈经过纠结,接纳了“欺骗”,做起了两个孩子的后妈。这一切事情,在外婆看来,都是因为妈妈的弱小和太过善良。这些岁月的伤痛和疤痕,在我长大的漫长时间里,始终折磨着我们三代人。

        乡下的“姐姐”要上小学的那年,妈妈单位分到了房子,一套两室户。于是,“爸爸”带着“哥哥姐姐”搬来了镇上,“哥哥”从乡下的学校,转到了“姐姐”报名的小学。“爸爸”在一个工厂里找到了一份工作——在此之前,我也不知道他在乡下是做什么的。那年九月,妈妈带着我也来到了这套小房子里;我觉得这套房子有点远,从外婆家走出来,要拐好几个弯,穿两三条马路才到。而且,我也不适应和他们朝夕相处在一个屋檐下,那么点地方。于是,小心思里希望,妈妈能把我留在外婆家里住。有一次,我和“爸爸”单独在家,他要杀鸡,为了不让我看到了害怕,就把厨房门锁上了,而小小的我一身傲骨,因为被锁在了门外而生气了,自己跑下楼,要去找外婆。半路上遇到了妈妈的同事问了我要去哪里,把我带去了妈妈的单位。外婆一直认定“如果没有遇见这个同事,可能这小囡就走丢了,或者出了车祸。”所以,她更恨那个男人了。

        每一次做决定之前,总是有一场疾风骤雨一般的争吵。这一次妈妈和外婆的争吵应该是和我有关的,因为她们不断提到我的小名,我的心随着被“点名”一遍一遍地发紧。我希望她们停止争吵,可我只是躲在屋子里,假装玩着玩具。但这份忍耐似乎也是值得的,因为我确实住回了外婆家,连妈妈也一起继续住在了外婆家。我眼里的世界,一点都没有变化,看不到的世界,我可管不着,谁会去想起那个叫爸爸的男人,以及他那两个比我大了5岁和1岁的孩子?

       我的妈妈不是他们的妈妈,他们的爸爸不是我的爸爸。我不要他们的爸爸,他们也不能要走我的妈妈。所以,妈妈陪着我,就是我的好妈妈了。至于别人说她的话,我听不见,也听不懂。外婆对这个争吵后做出的决定也是满意的。只是大姨妈会时不时地说“在别人眼里看着像什么呢?哪有这样的人家,哪有这样的夫妻。”我不知道大姨妈在批评妈妈,也不懂妈妈为什么偶尔要去公房里住几天。我不觉得妈妈住过去是多么快乐的事情,她每次安顿好我,甚至帮我洗漱好,再从外婆家离开,去做别人的妈妈,她会为那两个孩子做些什么呢?我有时候扒拉在木门上木板的接缝处,从门缝里看她的背影,心里很不舍很难过。妈妈离开后,外婆的嘴里总是嘟嘟囔囔着,我大概明白她是在说妈妈的坏话,说妈妈的傻。于是,我心里就更不舒服了。有一天晚上,外婆说胸闷得很,她没有开灯,却拿出了舅公的酒喝了几口,还打开了别人送的一包烟,在黑暗里划了火柴,点上了一支,放到嘴边抽了几口,连声叹气着。我看着陌生的外婆,听着妈妈给我买的儿歌磁带,心里哭得一塌糊涂。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好多年,我也三年级了。大部分时间妈妈只是我的妈妈,一小部分时间,她才去做别人的妈妈。她不住外婆家的时候,外婆就碎念不停,我就郁闷,忍耐不住时,就会和外婆发脾气。外婆说“你都是中队长了,怎么还不懂事啊。”我就从床上爬起来,一把拿过剪刀,把中队长标志剪了,外婆来不及阻止我。她捡起断成两段的标志,问我“那你明天怎么办?”我不知道,我已经后悔了。可是标志已经破了。我只是闷在被窝里哭,哭着哭着就睡着了。第二天,左手臂上别着外婆用透明胶带贴合的二条杠标志去了学校,头都快埋到咯吱窝里去。

        在我五年级时,我终于也搬去和他们住了一长段时间,和小时候不一样,我居然有些期盼这样。“哥哥”在过道一般的厅里睡行军铁床,我和“姐姐”住一个房间,一人一张小木床,中间一张书桌;我们的房间里还有电视机——那个爸爸很宠他那出生就没了母亲的女儿。那段时间,我好像有点接受他们了,我愿意和“姐姐”说很多话,关于四大天王关于小虎队,我们可以看电视看到很晚;我也能吃那个爸爸做的饭菜了,不难吃。只是搞不懂为何这里总还是有着当年乡下的那股说不出的味道呢?有时候,“哥哥”带着我们去电影院看电影,我也不怕在路上遇到同学们了,我愿意用“我哥我姐”来介绍他们了。那段时间,是我对完整家庭的体验。他们自然而然的叫着我的妈妈“妈妈”,我叫他们的爸爸“爸爸”也不再别扭。有那么几个瞬间,当我回外婆家时,也有了来做客的感觉,也终于像姨妈家的姐姐一样,在天色暗下的时候,挥别外婆,说着“我们回家啦。”——留下外婆一人在破旧的老屋里。

        可是外婆送别姐姐,和送别我是不一样的。妈妈要带着我“回家”的时候,外婆总不露笑脸,凶着面孔,勉强应答一声“哦!”几次之后,我觉得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外婆看到我,总是高兴不起来。不久后,外婆生病了,我简直自责得要命,认定是自己气病了外婆。那几天,我和妈妈又住回了外婆家,妈妈日夜照顾着她,姨妈总是“百忙中”抽空来看一看,送一点东西来,很快就回家去了。那时候,半大不小的我,开始产生了疑问,“为什么姨妈可以回家,我们不能呢?我们的家到底在哪里?”妈妈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她忍着眼泪,忍着疲惫;我只能做回了乖巧的中队长,自己安排学习和作息。

        这一次的决定是悄无声息的。外婆身体好转后,我们也没有“回家”。我偶尔会想起我睡过的小木床,偶尔也觉得睡前有人聊聊天也是不错的,耳边偶尔会响起“哥哥姐姐”叫我小名的声音,也会回味他们夸我成绩好,甚至向我请教题目,我心里的骄傲。

        那个爸爸偶尔经过来看看外婆,看看我们,但是空气里尽是沉默和埋怨的眼神。外婆瞪着他,他看着妈妈,妈妈看着我,我低头用余光瞥着大家……他带来的东西,外婆依旧不屑一顾,不爱搭理。有时候,妈妈向姨妈和外婆提起,想要真正的改变,想要得到她们的支持和谅解;我每次在屋里期盼着姨妈和外婆的回应,却只有外婆的叹气和姨妈的冷言冷语,在姨妈的嘴里,她的妹妹是“那么离不开男人。”我不懂那句话的意思,可是听懂了姨妈的语气。她不放手,她和外婆都不肯放手。我听见妈妈的哭声,我的心也哭了起来。

        后来,虽然妈妈会两头走动,但都会回来外婆家,陪我住。而那个爸爸当上了副厂长,经济环境也改善了。他在一双儿女身上大肆花钱,释放着他的父爱。在路边,也被人撞见过和女同事拉扯不清。那段时间,妈妈便又是在外婆家赌气,不再两头跑,而那个爸爸也再没来看望我们。

        没两年,他们的婚姻终于走到了散场。那套妈妈单位发的公房,那个男人出资买断的,也没能再回到妈妈手里。而我,也终究连“爸爸”都不再需要叫出口了。我读初一那年春节里的一个下午,很冷,妈妈做家务扭伤了腰,我陪妈妈去那套房子里取了物件,然后扶着妈妈坐上人力三轮车,我们顶着寒风,回到了外婆家——也是破旧不堪的老平房了,却有着熟悉的味道,从没离开过我的味道。

        外婆说妈妈就是傻,开始就在骗人的人,怎么会是好人呢?可妈妈哭泣着说,是她自己不会过日子,把生活搞成一团糟。姨妈鄙视地说,没有男人一样可以过的。

        我呢,给妈妈递了条毛巾,让她擦擦眼泪。我隐约知道的,这么多年了,妈妈的决定里,一定都有我,却也不止有我。

        从那以后,妈妈不考虑再组家庭的事情了。她要保护周全的人太多了,弱小的她顾不过来所有,而生活的利剑唯独只能扎在自己的心口。

(三)

        我和妈妈最最激烈的争吵,是缘于我的恋情,因为我谈了一个带着个男孩的年长我8岁的男朋友。

        在和那位男生第二次见面的时候,妈妈就提出了她的想法,“能不能让孩子先让老人帮忙带着,让她能从二人世界开始进入婚姻生活呢?”说完,她转头看向了我。我像小时候那样,低着头,用余光瞄着他们两个,也期待着他的回答。我的男朋友说的应该是实话吧,“不可以,孩子也是家庭成员之一,我不能这样做的。”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妈妈带着怒气拉起我的手,带我走出了茶室。一路教育着我,“你看,他什么都不愿意为你改变啊。”

        其实这是我预料之中的答案,我甚至暗中高兴他没有试图用花言巧语稳住我的妈妈。可是这样的局面要怎么继续呢?我回头看身后,他没有追出来;我不甘心就这么离开了,于是挣脱了妈妈的手,退回了茶室里。

        “为什么不追出来呢?”我介意的原来是这个。

        “因为我没有资格追出来,你母亲的要求我做不到,我又不能欺骗你们。”他擦去了泪花,低着头。

         然后,就是许久的沉默。

        妈妈也回来了,身后是住在附近的阿姨,显然是妈妈搬说客来了。

        我和阿姨提过这个男朋友是离异的,但是没有说他有个孩子,想着慢慢说,也想着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何必一定要交代给别人听呢。

        阿姨见到我们,先安抚了妈妈的情绪。然后礼貌地问男朋友“真的不考虑吗?是不是可以商量呢?”“不行!”听到了这么坚定的回答,她又转向我,问我“为什么不告诉我他还有个孩子?”我没作回答。“你不告诉我,就是你自己也没有接纳这个孩子吧?你自己在逃避吧?”她又对我下了她的判断。我内心鄙夷,她自己也是一位后妈,只是那两个孩子远在国外,这样她轻易就维护了自己的“形象”,而这一切,也不是所有亲戚都知晓了的。那么她现在来责问我,是为了维护我吗?

        那场见面显然是不欢而散了的。我和妈妈回到住处,互相不说一句话。电话铃响起,是阿姨打来的,“我告诉你啊,你可不要看中他有车有房啊,你要买车买房,我可以借钱给你的……”我都不想辩解什么,挂了电话。

        就像小时候的大人们一样,任何决定都需要一场暴风雨的,越重要的决定,这场风暴就越发猛烈。邻居们一定听见了,我们母女的哭喊,争执,砸东西的声音——我就像小时候剪掉中队长标志一样,把新手机摔死在了地板上。

        还好刚被淘汰的旧手机能用,让我和男朋友还能联系。他在短信里表达了他下午语气不够礼貌的歉意,他说“如果你要放弃,我会成全,如果你愿意向前,我也会成全”。我说“你可以在坚持自己的安排的同时,让妈妈改变态度吗?”他说“我努力试试吧。”

        接下去的整个夏天,经历了我和妈妈的冷战,反复的争执,又冷战;也有男朋友的各种努力争取。加上外婆对妈妈的劝导,终于在两个月后,妈妈放下了执念,愿意接受我们和我们的安排。

        冬天来临时,我们领证了。那天两家人在一起聚餐庆贺,婆婆对着孙子说“不要叫阿姨啦,快叫妈妈呀。”那个9岁的小男孩忽闪了会大眼睛,在大人们的催促和等待中,说“等穿了婚纱再叫,好吗?那才是结婚啊。”这个被母亲赶出家门的孩子,原来有着自己的一套原则。晚餐结束后,我的妈妈以外婆的身份,给他买了一套当时他最爱的爆珠玩具。

        初春里的婚礼结束后,老公抱着儿子,仰在沙发里笑着说“我们终于又有妈妈了。”——我终于如愿当上了后妈,在所有人反对的时候,只有我的姐姐对我说“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吧。”

(四)

        这样的生活并不好过。

        挤在公公婆婆同住的家里,他们三代人的家庭里忽然多了一个我,我像是个闯入者。小心翼翼地适应着他们的方式,又不能摒弃了自己的节奏。一切都还好,除了后妈这杆尺。

        这个男孩不爱说笑,时常一个人呆在房间里,对着自己的课业发呆。那时候电视里播着某个爱帮人调解家庭矛盾的节目,尽是些家长理短和鸡毛蒜皮。每次出现了不负责的坏妈妈,婆婆就问孙子,“现在的妈妈好,还是原来的妈妈好?”直到从孩子嘴里憋出“现在的”,婆婆才满意地闭上了嘴巴。我好想带这个孩子逃开这样的问话,我说我们去默写吧,他摇摇头,说奶奶会帮他默的。

        几次热情被浇灭以后,我便不再冲锋陷阵了。似乎我过多的参与,会破坏了祖孙的情谊。有时候婆婆对着我诉苦,说着对孙子学业和性格内向的担忧。我陷入为难,又不得不说点什么,只能说“慢慢来吧。”婆婆似乎是懂得我的处境的,她曾经说过“你是最难的,做多做少,都会被人说的。”所以我想,她做这么多,是为了“保护”我吧。

        这种尴尬的角色赋闲一直持续到了我自己的孩子出生。我把精力给予了我的孩子,把客套留给了婆婆的孙子。我的孩子热情洋溢地长大了,用嗲里嗲气的声音叫着哥哥;哥哥越长大越沉默寡言,经常连回答都懒得发出声音。

        这么多年里,我和老公一大半的争吵都是缘于这个儿子。我小心翼翼地提出一些观点和建议,他不以为然。许多次的一鼻子灰之后,我也越发明白,身边这个男人,他不善于欺骗,却也不善于沟通和经营。

        这个小男孩内心的伤,老公不懂,但是我有些懂。我想帮助这个孩子,可是无法靠近,他就像我小时候那样,用眼神祈求着对方“不要过来”。

        即使是如今已经成年了的大男孩,内心仍然没有愈合。对于爱的感知和给予的能力,在童年时代便一起被赶出了门外。老人给的细微关爱,爸爸给的尊重和自由,妹妹给的温暖和牵挂,我给的友善和包容,都没有让他把心打开。让爱他的人,四处碰壁。而我曾经天真地以为,我可以力挽狂澜般改变一切……

(一些其他)

      当我无数次陷入我的妈妈不接纳我的继子的这个困境中,就像小时候必须坐上的拥挤又看不见风景的公共汽车,必须在尘土飞扬的路边等待,必须要在不舒服的房间住几天。一切都让我无奈又无法摆脱。

        我不太记得妈妈当后妈时候的样子了,是否也像现今这样充满了挑剔和不满?这是她不愿意长住那个家的原因吗?我有时候会觉得,她这么多不满和不悦,是不是我的婚姻带给她的,就像我小时候觉得是我气病了我的外婆。

        多年前,阿姨全家搬去了国外,和姨夫的孩子们在同一个城市,不知道他们的相处是怎样的氛围?

        后妈的后字里头,写满了嘲讽、鄙夷、考验、为难、躲避……一切可以把付出一笔勾销的借口。我有些明白四十年前,外婆的怨恨;也理解了十多年前,妈妈的越界干涉。

        还好,我想要保护周全的人,都在我的身边了。这样,我就不用分了身,只是分了心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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