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许久日子了，我依然有想把这梦的场景记下来的冲动。虽然脑海里只剩下几个碎片场景了。

自小对死亡对坟墓没有什么特别害怕之感。参加葬礼，无论是仪式较为隆重繁琐的，还是简单操办的，过世者熟识的、不熟悉的，身在那个场域、那样的氛围中，不会像有些人很害怕。农村里走路，经过坟墓，从来不会心生害怕之情，就像经过一棵树、一块石头一般平常之心。

第一次直面死亡之别，是我患病的外公离世。重病中的外公，瘦骨嶙峋，全身发黄，两颊凹陷，在年岁还小的我看来有点可怕。我们去看外公最后一面时，我不敢靠得很近，站在离床有点儿距离的地方，远远地看看外公。

妈妈、大姨、舅陪在外公身边，我小心地看向外公，外公很和气地唤我们的名字。如今想来，病重中的他，弥留之际一定很想多看看自己的子孙后代。

外婆九旬高龄离世的时候，我们小辈也不在场。赶到外婆家，据说外婆走得很安详。外婆这一辈子比外公有福气的多，多福多寿。我自小和外婆很亲近，从小喜欢去看外婆。外地读书回来，就往外婆家赶，听她讲过去的故事。参加工作后，常常给外婆买水果买零食，外婆每次看见我都是笑眯眯的，眉眼弯弯，笑意浓浓，特别慈眉善目。最后一段时间，她得了老年痴呆症，有时候认不出我，有时候认不出我的女儿，但也总是笑呵呵的。

兴许，外婆晚年生活过得不错，子女孝顺，孙辈孝顺，长寿多福，没有经受过疾病的痛苦，她衰老而去，我们没有太多的悲伤。偶尔做梦梦到了外婆，醒来，情节比较模糊，只记得在梦里见到了外婆。经过外婆的旧居，走在从小去往外婆家的路，心里会感到很难过。

记忆中和亲人的分别，最难过的是妹子的离去。电话中得知她最终还是被病魔夺走生命，我捧着听筒嚎啕大哭，不能自己，纵然早有预感，还是难以接受这样的结果。

赶到妹子家，慢慢走向她的遗体，我依然不相信她真的离开我们了。我缓缓走到她身旁，悲痛地蹲下，我连最后一面都没看到，最后一刻没有陪在她身边，我万分不舍地看着被白布遮盖的头部，我要看看她最后一眼，我强烈地想再看看她最后一眼，我不相信她就这样突然离开了我，我最心爱的妹妹。

我一定要再看她一眼，我伸出手想去拉下她脸上的白布，就在触碰到白布的那一瞬间，突然一只手拽住我的手臂。“不好去动的。”我回头一看是二伯母，她严肃地把我拉到一边。我差一点就看到妹子最后一眼，心中很是忿恨。我知道伯母这么做总是对的，为了我，为了妹。可心里很悲痛，很难过，又不能当着伤心欲绝的家人大哭。

妹妹棺木被抬出门的那一刻，我死命拉住帮忙的大人，屋里人很多，我被挤着，抓不到前面任何一个抬棺的人，大声哭喊着不要走。

这是迄今为止，我对死亡分别最为悲痛的一次。每次想起，依然泪流满面，为她这么年轻的生命早逝悲伤，为我们长大后的约定无法实现悲痛。二十多年过去了，我既希望她在另一个世界能够感应到我对她深深的思念，能够知道我一直一直很想念她，一直一直想把我所有的故事与她分享，又希望她能像传说中那样快快拥有新生，有一个崭新、幸福的生命。

对于死亡，悲痛多于害怕。

可是，那一晚的梦境，头一回感到对参加葬礼的害怕。

醒来后，那份恐惧还是占据着心房。梦境支离破碎，恐惧感清晰得很。我为自己对死亡的恐惧感到很吃惊。

只记得，梦里的我和两三位发小去参加葬礼，是谁的葬礼不知道。能够看到从小玩到大的发小，自然很亲密。可是，我们在一起并没有怎么说话。在梦里，四周向来是灰蒙蒙的，从来没有艳阳天，没有雨天。灰色一片，我们走在高低起落的地上，一同走着，我的心惧怕着，却没有和她们道出心中的害怕。

其他的梦境片断怎么也回想不起来了，只记得这份意外的害怕。

白天，我和同事在操场散步，突然在想，是不是平行世界另一个我正经历着梦境中的场景。我做的那么多梦，是不是另一个我的真实经历。我们只有在梦境中才会看到另一个平行世界。

又或者，是不是年纪上去，对死亡越来越有感觉，潜意识中的害怕通过做梦浮现到意识层面了。

不知道。

我一定发生着什么变化。

那就把这个梦带给我的感受和联想记录下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