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红

“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

传奇乐坊最为传奇的曲子莫过于其《乱红》。柔美的钢琴曲忽而渐强,忽而渐弱,以不断重复婉转的旋律,铺垫了一层干净的底调。惊艳的笛声起,层层递进,九曲回肠,别致细腻。在这样一片悠远、朦胧之中,仿佛依稀可见一位娴静优雅的少女,站在乱红如雨的庭院。红衣,红妆,红花。她因花而有泪,因泪而问花,可泪眼问花,花却不语,不但不语,竟还乱落,飞过秋千。以此《乱红》曲配欧阳修的《蝶恋花》,恰到好处。

中国古典诗歌所描绘的是一种无法令现代人身临其境的美和心境。大概每一颗渴求平静的心都会竭力地幻想着:或在夜阑风静时,饮一壶清茶或清酒,望窗台明月,伴玉指冰弦,一夜静好待天明。这样的静谧令人向往,而这样的静谧之美究竟源自何处,又得有怎样的心性才能因一朵落花而伤春,因一夜泠雨而悲秋,因一场离别而“一看肠一断”?

不过诗词也不总是伤感的,倒也有万家灯火的温馨,故人相逢的喜悦,生活的恬淡美好等。只是,诗人们既可为一花而悲,亦可为一叶而喜,究竟是其心思细腻敏感,还是因其懂得珍惜?

或者依我所见,大约是太寂寞了吧。

男子,怀才不遇,一颗赤诚之心无人能识,于是将情感寓于他物,聊以自慰。尤其是独在异乡,倍感寂寞。如若相遇知己,或是具有相似境遇的天涯沦落人,孤寂的心便顷刻温暖起来。可惜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友人不能时刻与自己对酒当歌。于是,送别之时,“萋萋满别情”;怀念之时,“故人入我梦,明我长相忆”。

女子,深锁庭院,孤独寡欢。都说“女子伤春,男子悲秋”,大约是春光之明媚,恰如每个青春灵动的少女,见到百花凋零,感怀红颜易逝,时光不再。她们,或是在等待青梅竹马的少年郎考取功名,然后“之子于归”,或是在思念远在官场或战场而不知归期的夫君。更或者,那些“玉勒雕鞍游冶处”的女子,在长期饱受着压抑与禁锢。

生于现世,我们确实少有古人的那种特殊情结。我们可以结识各种朋友,闲暇之时一同消磨时光;通讯便利,一个电话,一趟火车,就能解了思乡之情;公平的高考、竞争上岗,真正有能力的人很难被埋没;而女子也能够掌握自己的命运,不再只是男子的附属……

然而,生于现世的我们还是会寂寞。我们虽然不会因一花一叶而伤怀,但我们会感叹生活的不易,我们会嫌弃狼狈不堪的自己,我们矗立于高楼,听着一日一夜毫无休止、毫无音律的汽车鸣笛,看着拥挤而匆忙的人流,即便灯火彻夜亮,即便人声从未歇去,内心总是难以抹去那种油然而生的寂寞。大概这都市有多繁华,潜藏的寂寞便多一份深度。

不过,隐约可辨的是,古时的寂寞和此刻繁华都市里的寂寞不可相提并论。现时的寂寞,更多的是嘈杂与烦躁,而古时候的寂寞却很纯粹。

虽我并不希望自己生活在古时候,可是我却又时不时向往那时候的某一夜月,向往那时候透彻心扉的宁静和寂寞。那个时空的寂寞很宁静,宁静得让心澄澈起来。那样的夜晚,只有风声,和风吹落花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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