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家窗外有一棵葡萄树,那是几年前我的同事从她的乡下母亲的葡萄园里精心挑选出来的,沾满泥土的根部,一旦接触我家窗外的泥土,一点也不拿当自己是外人。浇水培土之后,不用一个月,就是枝繁叶茂了。第一年,不需要太多的投入,只要定时浇水,满足叶片与根部的需要就好。当年秋天落叶时,主干已经手指粗,枝干最长将近五米。恰如我十岁前的童年,懵懵懂懂的疯长。
第二年春天刚过,满枝头的嫩芽儿,像似憋屈了一个冬天,用不了一个星期,所有的嫩芽长成一尺多长的枝干,好戏次第登场--一嘟噜一嘟噜的花朵缀满枝头,我是依然只知道浇水的主人,其余一概不懂。再过一个多月,这棵葡萄树的枝蔓,已经铺天盖地遮挡住将近四个平方的窗台,因为窗户之内就是厨房,正好可以遮阳,我在窃喜中躲在阳光暴晒的背后,等待葡萄成熟的日子早日到来。殊不知过了一段时间,原先缀满枝头的花朵,只留下稀稀落落的几串葡萄,而一个劲疯长的藤蔓,越发逞能的给鼻子蹬脸,眼看就要爬上二楼的窗户。其间一个同学来我家玩,看到我的这棵葡萄树,立马建议我给葡萄树理发。及时剪掉疯长的枝干,说是这样才能遏制葡萄的疯长,蓄积明年的气势。并且把那些稀稀落落的葡萄串剪掉一大半。然后给我现场恶补了许多葡萄树的管理知识。这样一来,疯长的气势被扼杀了,而葡萄树就把有限的营养全部供奉在稀稀落落的几串葡萄上,果实不多,倒也壮硕丰满。
秋冬过后,万物凋零。为了这些疯长的枝蔓安全过冬,我决定暂时不去碰它,以免枝干得了伤寒。恰在此时,朋友送我四袋土杂肥,本来打算投放在门前的菜园里,结果因为街道创建文明卫生城市,原先的菜园被打上水泥路,这样一来,我就把所有的肥料堆积在葡萄根部,足有一尺厚。春天一到,剪刀毫不留情的剪掉残弱病枝,然后重新搭好葡萄架。果然了不得。不仅是刚刚探出头颅的嫩芽壮硕,就是新生的藤蔓都像似连天带夜的生长,往往是头天晚上还是一匝长的枝丫,早上醒来,带着露珠的藤蔓,已经一尺多长。并且一串一串的花咕嘟,紧紧追赶着不断延伸的藤蔓。吸取以往的经验,面对再次疯长的藤蔓,丝毫不留情的一次次掐断。这还不够,缀满枝头的花咕嘟,我也依然照掐不误。大约是每串花咕嘟都被掐下三分之一。尤其是一场雨水过后,我仅仅是三天不在家,回来后又是满树新枝丫,为了挂果的葡萄个大酸甜,咔嚓咔嚓的剪刀,都带着葡萄枝干的泪水。它们一再委屈的无法发泄着过多的养分。
到了六月,原先的葡萄几乎定型了,我也就放慢了剪枝的节奏。个别耐不住性子的葡萄,已经把小脸憋得青紫青紫,似乎在向它的主人哀求,不要那么狠心的一再剪枝。一时手软,且让它们自由生长几天。过几日再去细看,我的乖乖,那些新生的藤蔓上,早就缀满新的花咕嘟,仿佛都带着一种怒气的生长,分分秒秒的抢时间,像似告诉主人,我都长成这样了,难道你还忍心掐掉我不成?踌躇再三,放给它们一条生路吧,也好在深秋时节,安慰安慰饕餮的胃口。
如今已是七月中旬,时常伫立于葡萄树下,并不安分的口涎,一再偷偷爬上喉腔,一点不知道矜持,倒是我因为文学时常给予的一点修养,还能依然保持着外表的那点体面。看到挤挤挨挨高挂在枝头的一串串葡萄,瞬间顿悟这样的一句话:“获取是偶然,而舍弃是必然”。生活之中,我们时常因为一己的贪念,结果什么都没有得到。如果我们能够学习鲁迅先生当年独创的阿Q精神,学习他的及时放弃的豁达与从容。尽管他嘴上口口声声说,吃不到的葡萄就是酸的,可葡萄并没有因此而气馁。眼下,本人正在计划着,等待葡萄成熟的时候,翻开那本封存多年的《阿Q正传》,届时隆重邀请书中的阿Q亲自尝尝葡萄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