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九境成丹万骨枯 《目录》
她的发带绑在了那棵柳树上,此时一头黑发皆是披散无束,脸上表情微怒,一张巴掌大的脸像被捏皱的包子一般,看得孟赫心神微漾,旋即,他回过神来,甩开林夭华扯着他袖子的手,道:“我来给客人说明一下所得的消息,你已被逐出师门,不可再向往日那般随意进出无镜派内,之前的错事,我不再计较,再有下次,休怪本门不讲往日情面!”
话落,他大踏步而去,林夭华眼看着她越走越远,冲着他吼了一声:“就因为我行为放荡,不像那些大家闺秀一样贤惠有礼吗?”
声音怒中带着些凄厉之色。
孟赫身子一滞,跨出门的半边身子僵在了那里。
“就因为我不通诗书,不守常规,不爱谈琴吗?就因为我顽劣,我无耻,我放荡,我下贱,对吗?所以,我根本就配不上你斯文儒雅的孟大当家,对吧?”
她越喊越心痛,越喊越无所顾忌,曲姐出来看了一眼,随即又缓缓的回去了,顺便把满头问号的靖儿一同拉回了厨房。
云七酒听到外面的不对劲,早就从屋里出来了,可眼下这情势,也不是她能插手的事。
林夭华喊完这些,突然觉得很无助,小时候,孟赫的母亲说她脾性顽劣,不可深交,不许她来找孟赫玩,可她喜欢他,所以总缠着他不放,他也从未将母亲的话放在心上,一直对她纵容宠溺,可自从孟赫十七岁那年,他母亲去世之后,他便突然对她变了,虽然还是那么温和,可却隔着疏离,她闹过,哭过,可始终只是被人觉得无理取闹,在外人看来,他对她已经极好了。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变了!
他把自己从心里摘了出来。
她不甘,所以更加放肆,这么多年来,她的放浪形骸不过是想搏他一个眼神而已,可他却自始至终都像什么也没看见一样,从不关心,亦不插手。
除了偶尔她玩过头时,他会秉公执法处置她,但每次处置的结果,都是不轻不重,丝毫落不到任何把柄出来。她每次都幻想他会生气,会骂她,可除了闯进他房间那次他真的生气,其他的事,他从来都没放在心上过。
就连被赶出来的这半年多,他也从来不曾关心过她,什么四处照看,什么管她,不过是因着他本来就谦良的性子罢了,换了齐陵丽和王梦闲,他也会同样对待。
他再没对她动过心。
她要闯无镜派,要见他。
他不让人拦着,却也从未表露过任何切切之意,她让他帮云七酒查云父云母,他收了钱,表示一定做好,对她,再无其他表示。
“我知道,你孟家家训严苛,孟家儿媳必须知书达理,贤惠淑良,不然,连孟家的门槛也别想碰到,像我这样的,怕是会脏了你孟大公子的名声吧?”
抽了抽鼻子,她又讽又倔的问。
孟赫听得眉头蹙成了一团,却无法回答,只好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林夭华站在那里,见他头也不回的走了,眼泪硬生生的被她憋在眼眶里,整个眼睛被泪水撑得通红,她却怎么也不让眼泪落下来。
半晌,云七酒拍了拍她的肩,林夭华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扑到她的怀里放声大哭。
于是,整个大早上,云宅的上空都弥漫着林夭华对孟赫的骂声恨语,毫不夸张的说,孟赫的祖宗十八辈都被她问候了一遍,所有她知道的姓孟的人都遭了鱼池之殃,就连西华街卖馄饨的小老板也没能逃掉。
好不容易等她恢复了些,云七酒没敢再带她去梁王府,毕竟那里还有个脾气火爆的程可堪!
再进梁府,境遇又是不同。
管家引路,带着她直接进了段韶景的宣景阁,还未进门,便听阁内一片喧闹嘈杂之声,夹杂着杯碟落地的破碎和众人的惊呼声,仿佛出了什么不太好的事,可抬眉却见那管家一脸的平静之色,似乎,不太奇怪这些声音。
谢了管家,她进门寻着声音而去,却没想到刚入内门,一只瓷白花瓶便飞了过来,她立时侧身躲了过去,随着那声“啪啦”声响起,门内乱作一团的众人突然静了下来,众人的眼光皆聚向她。
“阿尘哥……。”
随着女子的一声惊呼,云七酒只觉得眼前一花,一个粉色的人影便直冲她而来,几乎没有考虑,云七酒立时脚底生力,退出丈远,待她立住,才发现那扑过的人竟是段韶景,她醒了。
可没她想完这些,段韶景又是双臂张着扑了过来,这次,她没再躲,被抱了结结实实。
梁家一家人从门里赶出来时就看到段韶景抱着云七酒喊“阿尘哥。”
“阿尘哥,我好怕,我好怕……抱紧我……抱紧我。”
她整个人都挂在了云七酒的身上,虽说不重,可她一双瘦骨嶙峋的纤臂却硌得人生疼,梁尘飞上前想将她拉开,可人刚走过去,便惊得段韶景一阵狂呼乱喊,似乎是极为恐惧他的到来,云七酒对他摇了摇头,暂时让他先不要过来。
“乖,没事了,小景乖,我在这儿,我在这儿呢。”
“阿尘哥……呜呜……我好想你,他们废了我的武功,我好害怕,有虫子,好多虫子,我被咬了……我看不清东西了,救命,救命!”
她越喊越激动,似乎是想起了那些黑暗的过去,云七酒拍着她的后背,接着轻轻的安抚她:
“小景,你已经出来了,我救你出来的,你回家了。”
“不,不,假的,都是假的,我在做梦,我又做梦了……。”
“不,你没做梦,你真的回来了。”
“阿尘哥,我听不见了……我是个废人了……我好害怕……。”
她如癫似狂的又从云七酒的身上蹦下来,语无伦次的蹲在地上抓挠自己的脸和头发,梁尘飞看着眼前的女子,恍若看着一个陌生人。五年,她经历了什么?能将一个温和熟悉的爱人变成这般模样,心痛吗?
不知道。
似乎并不是太痛。
云七酒眼见她在自己脸上已经抓了几条血痕,眼中无奈,弹指击在了她的后颈,段韶景立时昏了过去。
毒媒尺瘴是指一种毒人。
制成此毒须有一名武功高强的女子作引,前两年:化功成毒,将某种特制的药粉浸入水中,给这名女子作生活用水,使其身体化为毒体,此时女子武功尚存,但却因为这种毒药侵蚀身体,视力减弱,五脏六腑功能退化,肌体无力多病,能撑过这一关的女子,三百年来,不超过十人。
但撑过这关,女子的体质便会大幅增强,第三年便可以将其武功化去,而化功有两种方法,一种是直接找名高手将女子的武功直接废掉,这一种最简单,可也不够完美,做好的毒媒尺瘴会经脉受损,导致手脚残废或是眼瞎耳聋。另一种则麻烦了一些,就是将女子浸在毒液之中,运功使其气血游行全身,经脉气孔全开,主动吸收毒液与化功散,每日两个时辰,一年过后,女子功力尽消,毒媒尺瘴也趋于成功,只是体带剧毒,脉膊心速皆异于常人,虽然平常的医者看不出什么,但一遇名医,必将使毒媒的身份暴露。要想完美,还需将其放入活的毒物之中经过那些活物的咬噬,使其身体逐渐适应毒素的存在,脉膊和肌体使会恢复正常。
只是……。
“只是什么?”
梁尘飞见她说了一半,痛声问道。
“只是经过这么几年的淬练折磨,就算是练成了毒媒尺瘴,也难有精神正常的女子,三百年前那个被做成毒媒的女子也是如此,她本是江湖中的一名杀手,后来被杀手组织的头领选中,练成了毒媒,送进了亲王府中,那女子虽精神有异,但貌美如仙,为人垂涎,不过一月有余,但凡与她亲密接触过的亲王,皆七窍流血而亡,死状可怖,惨不忍睹。”
她话落,堂中顿时一片寂静。
梁涛与程可堪虽听说过毒媒尺瘴恐怖,却没想到这毒竟如此狠辣。
“那,如何能解此毒?”
先问出声的,不是梁尘飞,反倒是站在一旁始终未出声的楚白。
云七酒摇了摇头,她确实不知怎么解这毒。
“云姑娘,你为何会对这毒知道的这般清楚?”
梁涛温和的问她,眼里一片清明和蔼之色。
云七酒浅浅的啜了口茶水,有些意外,一位杀伐半生的将军居然会有如此亲切温敛的性子,当真是不多见,就连这种问质之声,也问的令人毫不生厌。
“我在江湖久走,也会遇到些高人奇士,这些,都是几年前萍水相逢所遇的一名女子所说,我也觉得这种事实在奇异又恐怖,记得特别清楚,故而一见段小姐所处之地,就明白了这些。”
“但你先将毒性隐了起来,是为了先拿到仙桂朝凰对吧?”
“对,金银花粉可以暂隔毒性的延发,我在段小姐身上细细涂过一遍,暂时使她身上的毒不会伤到诸位。”
但也并非全部如此,段韶景当时的样子如果被几人看到,恐怕不心疼死也会难过坏了,帮她洗澡清理身体,除了让她不露破绽的回到梁府拿到仙桂朝凰,她心里,还是有几分同情之意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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