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小提子
序
庆帝年间，陈国瓷器业繁荣鼎盛，有“瓷都”之称的景窑镇更是出现了很多靠烧瓷发家致富的瓷器大亨。
“咳咳……”
装饰精美的卧房内，回荡着剧烈的咳嗽声，卧房的主人躺在床上干咳不止，虚弱不堪。
“阿泉……阿泉呢？”咳嗽的女子虚弱地喃喃道。
她叫苏狸，原本有着一副极美的容颜，但此刻脸上却像糊了一张苍白的纸。
一旁的侍女急忙答道：“夫人，家主去普陀寺给您求药去了。”
苏狸听到自己的丈夫为了自己又去求药，嘴角微微上扬，那药虽然对她的病没有益处，但她心里依然甚是欢喜。
“咳咳……”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苏狸不得不拿起手绢放在口边，以免咳出血来。
“春夏，去给我取些热水来。”苏狸吩咐道。
叫春夏的侍女急忙应声走出卧房，她满脸担忧，夫人日日为家主操劳家业才患此疾病，家主离开去求药前曾叮嘱她要好生照顾夫人，尤其要按时喝药。
伴随着咳嗽声，苏狸一口红黑的鲜血呲到了手绢上，或许是太用力了，一条毛茸茸的尾巴从她的身后弹了出来……
壹
普陀寺，一座传承数百年的古寺，因当下佛教盛行而香火鼎盛，近年来还出了一位以医术闻名的僧人，名唤“妙手神僧”，来寺里求药之人数不胜数，可谓门庭若市。
寺内，金佛面前，香客跪拜，焚香绕梁。
有人求子，有人求仕途，有人求平安……祈愿之人数不胜数，亦如弥漫在大雄宝殿里的香火味之多。
富商李泉在上完香后，一手拎着一包刚求来的草药，一手牵着一位丰腴的美妇，满面春风地走出了主殿。
寺庙的大门处一个长相十分可爱，眼中带着灵光的小沙弥歪着脑袋，挠着自己头上压根就不存在的头发低语道：“奇怪，这李施主的夫人看上去容光焕发，气色饱满，明明就没病，为何李施主每隔一段时间都要来寺里求药呢？”
“有的人无病，有的人早就病入膏肓，无药可救矣。”一位身着白色袈裟的俊美和尚出现在小沙弥的身旁。
小沙弥立即合手恭敬道：“无善师叔好。”
无善看了小沙弥一眼微微一笑道：“有的病在身，而更严重的病在心。”
小沙弥摸了摸自己的光头皱着眉头思量半响回道：“不懂。”
无善看向已经坐上马车行向远方的李泉低语道：“你可知他求的何愿？”
小沙弥无耐道：“我可没有师叔那读人心想的神通。”
无善轻轻笑道：“他求的是‘死’，不过却是求让他的妻子去死。”
夕阳沉下山头，带走最后一抹余晖，普陀寺门口，小沙弥呆呆地矗立着，他自小在寺庙长大，学习佛法，看遍了无数人来寺庙祈愿，甚至跟着师叔还见过了妖魔鬼怪，可是怎会有人到寺庙祈求让佛祖帮忙杀人的呢？
贰
“讨厌……死鬼，快到你家了，手还那么不老实，回头该被你那咳唠鬼老婆看到了。”
马车上，美妇一边对李泉的上下其手欲拒还迎，一边嘴里念叨着话语。
“放心，上次加大了剂量，那女人这些天该是下不来床的。”听着美妇的话李泉嘿嘿笑道。
“你个死鬼，这都三年了，还不快把她弄死来娶老娘。”美妇用手指戳着李泉的胸口骂道。
李泉皱着眉头道：“按理说，以我平时在这药里加的料，她去年就该是已经咽气了才对，可却硬生生多活了一年。”
“不过看情况也快了，到时候我这万贯家产可都是你的。”
一边说着，李泉伸手轻轻捏着美妇的下巴。
美妇哼笑道：“我可不敢要你的家产，你家里那位原本可是极美的美人，还不是为了给你管理那瓷窑，最后变得未上年龄便已人老珠黄。”
李泉呵呵道：“说来奇怪在她监督下工人们烧出的瓷器确实更佳……不说这些了，快让我再摸摸，快到了。”
这时车外传来马夫的声音：“李员外，贵府到了。”
李泉皱起眉头不耐烦道：“知道了知道了。”
他看向美妇打趣道：“小娘子明晚见。”
美妇白了他一眼。
马车驶向远方，李泉在门口整理了一下衣冠，然后迈进自家大门，同时大声道：“夫人，我回来了。”
卧房里，苏狸刚刚睡下便被李泉的声音吵醒，不过听到丈夫的声音她却是脸带笑意，缓缓起身欲要出门迎接。
“夫人莫要起身，你病重，要好生休息才是呀。”不等苏狸起身李泉已经大步走进卧房。
李泉上前将苏狸扶着躺下，小心呵护着。
“小狸，今日我到普陀寺找神僧求了一包十分珍贵的草药，定能治好你的病。”李泉说道。
苏狸脸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说道：“相公，这段时间你一人管理瓷窑已经很辛苦了，还要为我去求药，别累到了自己才好。”
李泉道：“无妨无妨，我这就去给你煎药，你先躺会。”
苏狸笑着点头。
一旁的侍女春夏立马道：“家主，夫人今晚已经服过药了。”
李泉蹙眉看了一眼侍女厉声道：“从神僧那求来的药自然是越早服用越好。”
说罢他便走向厨房。
翌日，深夜。
月色如银辉洒在崎岖的山路上，一袭白袈裟的无善行走在月光之下，身后是小沙弥。
“师叔，已是子夜了，你这是要带我去哪？”
小沙弥跟在无善身后，语气稍有些不满。
无善头也不回地说道：“自然是出诊啊。”
“出诊却不带药箱，这不是哄小孩吗？再说出家人是不能打诳语的……”小沙弥只得无耐低声。
无善不理睬小沙弥的话自顾自地说着 ：“和你讲个故事吧，从前有一只小狐狸……”
……
叁
李府，一阵风吹过，拂动了数根树枝，月下的树影张牙舞爪好似黑暗中行走的恶鬼。
“小美人快让我抱抱，哈哈。”
“死鬼看你那猴急样，我又不会跑了……”
“我来了，嘿嘿。”
……
卧房中，苏狸突然间从睡梦中醒来，冷汗打湿了她的衣服。
她微微喘着气，有些慌张地看了一眼自己身后的尾巴，又看了看卧房中不见丈夫的身影，这才松了一口气。
苏狸掐出手印，随即施法将身后的尾巴收了回去，拿起手绢擦了擦汗，此刻她心里有些发毛，她是妖，平日里不会做梦，如若做梦那便是有事要发生了。
眼看深夜了丈夫还未归来，苏狸又不自觉地担心起他的安全，她之前让春夏出去寻找，可是几刻钟过去小侍女却还没回来。
时间又过半刻，一声尖叫从李府的西厢房响起。
春夏倒在血泊里，已经断了气，李泉和美妇阴着脸站在一旁。
原来奉命出来寻找李泉的春夏不巧碰到了正在偷情的二人，情急之下李泉为了保住自己的秘密用匕首捅死了小侍女。
李泉沉着脸不知在思索什么。
“想什么呢，埋了不就行了，又不是第一个了。”美妇来到他身旁伸手搂住他的脖子。
李泉摸着美妇的手犹豫道：“我在想一不做二不休连那黄脸婆也做了得了，反正她重病缠身，死了也正常。”
“咳咳……”
就在这时一阵咳嗽声传来，苏狸扶着走廊的柱子，呆呆站在原地，她听到春夏的惨叫声后便过来了，只不过强忍着没出声罢了。
看着光着上半身的丈夫和只穿了亵衣的女人，还有躺在地上的春夏，她大概猜到了发生什么，若非亲眼所见她是不会相信平日里和她恩爱的丈夫不仅与他人通奸，还说着要杀她，说得那么随意仿佛随手丢弃一个毫无用处的东西。
空气寂静了数秒，李泉率先打破了沉默。
“小狸啊，你怎么来了，天气冷，你有病在身，快回去休息吧。”犹豫半响李泉缓缓走向苏狸，嘴上说着关心的话，手上却拿着流血的刀。
苏狸看着李泉，眼睛仿佛一个漏了的杯子，泪水划过脸庞滴落。
“啊啊啊！”
忽然，她尖锐地尖叫起来，惨痛的声音响彻整个李府上下。
李泉则是被一道白光击飞出去。
然后那美妇也尖叫起来，她看到苏狸身后长出了长长的白毛尾巴，耳朵变得尖尖的，身上也冒出了白色的毛发，嘴里露出两颗吸血鬼一样的牙齿，苏狸显然不是人，她怎能不恐惧。
苏狸瞬间探出已经化为爪子的右手，一朵血花绽放，那美妇直接炸裂而亡。
李泉缩在一旁瑟瑟发抖，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和一个妖怪同床共枕这么多年，刚才自己还扬言要杀了她。
这个杀人者在此时终于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惧。
肆
“阿弥陀佛，来晚了一步。”
一袭白色袈裟的无善无声进入李府的院子，身后是急急忙忙跟进来的小沙弥。
“神僧救我啊，神僧。”李泉看到进来的无善，立马大声求救。
无善屈指一弹，一点金光闪过，直接落在苏狸身上。
苏狸霎时间变为了一只白色的小狐狸，这倒不是无善出手太狠，只是她原本就是只有百年修行的小狐妖，这些年为了用法力给李泉提高瓷器的质量已经耗尽灵力，又服了李泉几年的毒药，早难以维持人形了，刚才出手杀人，身体已到极限，无善反倒是为了保住她的生命。
“神僧啊，感谢神僧，请您务必给我除了这妖女，我必然重金感谢，我去寺里添香油钱，建寺庙，干什么都行啊。”李泉哭喊已被吓得语无伦次。
“聒噪。”无善面无表情道。
随着声音落下，李泉直接被一阵金光震飞，重重砸在一旁的柱子上。
无善走到小狐狸旁边，将它抱起，狐狸无神，只是眼角还有晶莹的泪珠。
“杀了她，杀了她，她是妖怪。”李泉还在嚷嚷着。
“妖？如果无情无义滥杀无辜是妖，那你才是妖吧。”无善喃喃道。
他猛地回头，看向李泉，眼睛化为金色的竖瞳，金光乍现。
李泉顿时全身被寒意注满，口吐白沫倒在原地，身体不断地抽搐。
“师叔？”小沙弥小声喊道。
无善看向他：“很多时候，是人是妖，其实并不重要，衡量对与错的依据从来不是物种。有情义的妖怪比无情义的人更加珍贵，知道吗？”
小沙弥使劲点头：“嗯嗯。”
无善抱着狐狸往外走去：“你是普陀寺这一代唯一一个有灵根的弟子，我希望你以后惩恶锄奸时能够真正的明辨是非……”
小沙弥慌慌张张跟上，似懂非懂地点着头。
庆帝年初，一名叫李泉的小商贩和刚修出人形的小狐妖苏狸相识，相恋。
坠入情海的苏狸不惜花费自己不多的灵力帮助李泉成为了景窑镇的商业大亨，也因此难以维持自己的容颜，数年后李泉嫌弃自己的妻子相貌衰老与外人通奸，并且下毒加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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