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应志刚
今天天气不错,江南的雨季暂时停歇了。
找了一处依山傍水的地方,与朋友们喝茶聊天。聊着聊着,忽然提到那些年曾经走过我们生命中的港台歌手,忽然想起了,齐秦。
女人们说:“我们这群美少女,都中过这个男人的蛊”。因为他披肩不羁的长发,他沧桑的面容,他略带嘶哑的歌声,他的歌声里有关流浪、成长与爱情的字句。
男人们却是沉默了,这个比我们大个十几岁的男人,他的歌声陪伴着我们人生的每个阶段,仿佛就像是,我们自己生活的轨迹。
初次认识齐秦,是他在大陆发行的第一张专辑,《狼》。
那时候我们都还小,应当是上世纪80年代末期,大陆的娱乐活动不多,穿喇叭裤还被视为流氓。
海报上,齐秦一头披肩的长发,略带忧伤的脸庞,成为我们渴望却无法触及的叛逆少年的形象。
后来有机会采访到齐秦,问到这首歌的创作。
他说,狼是一种经常被人误解的动物。如同他少年时因为替人出头,被送进少年感化院3年,那种不被人理解的委屈。
但是,狼又是一种不屈的动物,犹如他当时的挣扎。从感化院出来后,受姐姐齐豫的影响,他决定要当一名歌手,一家家餐厅去推销自己,不断被拒绝,不断去努力。
《狼》里面的齐秦,声音苍凉,甚至带着撕裂般的吼叫。
我记得第一次听到的时候,大概是小学四年级。那一年,我的成绩开始下滑,不再是父母和老师眼中的宠儿,更因为在厕所外捡到女生掉落的本子,追进女厕所,被校长看见,告状到家里,说我在学校耍流氓。
那样无法去辩驳的委屈,那种渴望远离每天被斥责的环境,让我在听到这首《狼》的时候,仿佛找到了一处可以出声的地方。
等到初中即将毕业的时候,我的成绩已经是十分的不堪。
其实那个时候,港台歌曲已经有了更多的选择,张雨生、陈百强、张国荣,纷纷走进我们的世界。
只是我依旧喜欢齐秦,因为他的《外面的世界》。
初二的时候,我那个脾气暴戾的班主任,因为误会我上课讲话,而我又不肯认错,他一把揪起我的头发,摁着我的头往墙上撞。
此后,对于老师,我再没有尊敬。如同我现在不断被人称呼为老师,我感觉不到那种敬意,似乎更像是强烈的讽刺。
我对老师充满了呕吐般的强烈排斥,我自觉地排斥着老师在讲台上的声音,每一门功课都糟糕的如同一坨屎。
每次带着不及格的试卷回家,我的母亲拿着厚厚的塑料凉拖打我打累了,我依旧拧着脖子说:“你让我去打工,自生自灭好了。”
没有人相信我这样的人会有什么出息。每天沉默着去上学,沉默着回到家里。父母打也罢、骂也好,只会增加我的沉默。
我只想逃离,去往一个我所憧憬的外面的世界。
马马虎虎考了一所最不被人看得起的高中,偏偏迎来了我的初恋。
我的同学常常误会那个时候我暗恋同班的谁谁谁,其实是毫无依据的。我的女孩在遥远的北方,我母亲同学的女儿。
只是有点滑稽,那个女孩子才是个初中生,而我即将高中毕业。
我们通了几次书信,很隐秘的,特意嘱咐对方不要寄到家里,不要把信带到家里,但终于还是东窗事发。
其实,懵懂的我们还是不懂得如何掩饰甜蜜。
我几乎在家里无地自容,似乎是做了一件见不得人的事,活着都感觉丢脸。假如当时社会上流行恋童癖这个词语,我相信,我会毫不留情地被打上这个印记。
直到后来,遇上比我小十岁的妻子,我都有点惶惶然,踌躇和彷徨了许久。
那时候,总以为爱情是坚贞不渝的,我坚信我的女孩会陪着我一同走过风雨,在某个时刻等着我,等着我去把她娶回家。
懵懂的情事,以及当年想见又不得见的相思,在一个个夜里,一遍遍播放随身听里齐秦的《大约在冬季》,流泪到天明。
就这样长大了,突然一夜之间,感觉自己长出了坚硬的翅膀,可以飞翔了。
真的是一刻都不想停留,赶紧飞,飞出去,飞得越远越好。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世界很无奈。
第一份工作是推销保险。
第一次敲开别人家的门,口干舌燥说了半天,人家提出要看身份证。
“你是浙江人?”主人一脸诧异,紧接着往外轰,叫骂声回旋在楼道里,“浙江专门造假货,你也是骗子,给我滚出去!”
敲开第二家的门,男主人刚跟女主人打了一架,开门的时候,男主人脸上怒火冲天,屋内一片狼藉,开口报了自家身份,男主人一记老拳砸向胸口,“滚!”
三天三夜没有吃过一粒米,躺在郊区的出租屋里,老天偏又下起雨来,本就是农民家的柴房,雨落在床上,没有一块地方是干的。
第四天上午,坐在南京农业大学的自习室,和我一道复习准备参加高考的小李,终于察觉到了我身边的黑白无常,好心给了我十块钱,救回一条命。
夜里,听着电台里齐秦的《火柴天堂》,我哭了个稀里哗啦。
还有以后的爱情,打拼,还有千帆过尽之后的淡然。《无情的雨无情的你》、《痛并快乐着》、《往事随风》……
我的朋友们看着我,不忍打断。
等到所有人都泪眼婆娑的时候,我们相互拍了拍肩膀,笑着说:“他妈的,我们不都活得很好吗?谁也打败不了我们,我们这群杂碎,嚼不烂的!”
晓雪姑娘打开了手机的音乐,竟是齐秦的《河流如血》。
我们不再说话,湖光山色,现世安好!
站在人生的分岭,往事一切已经随风,剩下的,只有对生活的感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