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祖近日于他似乎太过垂怜。
清早,功课毕后从天王殿出来便见着了那人。下意识抬眼看了看日头,是东边出来的。他暗暗惊奇,这可当真是一副奇景了:只见那人手执线香,闭目虔诚,远处方丈院北面的大佛隐隐为其罩上了一层淡金色的光华。
那人供奉完香火,冲着他指了指山门,大约是让他跟上。
自然照做。
待人停了步伐,似乎还带着几分禅意的模样令他十分欣慰,不由赞道:“施主可谓浪子回头。”
“想太多。”那人一如既往地冷漠,“免除牢狱罢了。”
他反复念叨阿弥陀佛,心中不免有几分失落。
理了理衣物,那人似随口问到,“大师如何看待牢狱?”
“大约是羁押穷凶极恶之辈,又束缚其行为的地界吧。”他回到。
“何为穷凶极恶?”
“行事乖戾,杀人越货,不顾道义,肆意妄为。”
那人嘴角微微上挑,“大师可是在说我?”
他双手合十,不曾言语。
“大师有所不知,牢狱之灾于我而言毫无威慑之力,更何况是穷凶极恶之徒,恐怕连死字也无法震慑一二。”那人轻笑,“大师只道是我屠戮无辜,却不知我常来此处烧香拜佛,倘若您说我自此心向释家,自己也是不信,何况,那些人真是无辜?”
他二人又绕回了天王殿阶下,那人指着正行祭拜的香客,“只消花出些香油钱,便能得个安稳。”又指向守卫弟子,“虽有守卫梭巡,但死者已是归天。”那人稍作停顿,“至于苦力免罚,不过是变相的通融,讨得那些当值者欢心,耗费钱财或是精力,穷凶或是极恶其本质都未有丝毫改变,牢狱之灾却是免了,继续为非作歹,又能逍遥法外。”
他阖目喟叹,“施主本是慈悲为怀,为何不能一心向善?”
“何为慈悲?”那人看向远处的佛像,等着他的回答。
“大慈与一切众生乐,大悲拔一切众生苦,二者合一,即为慈悲。”这次,他答上了。
“那又何谓众生?”那人追问。
“众缘和合而起,所谓地,水,火,风,空,识,名色,六入因缘生。”
“何解?”
“法身过于恒沙无边烦恼所缠,从无始世来,随顺世间波浪漂流,往来生死,名为众生。”
那人点点头,笑意渐起,“在下有样东西,要示与大师,还请屈尊与在下走上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