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超市买泡椒,旁边的罐子里居然见到腌着的嫩姜,已有近十年没有见到它了吧。
幼时住在奶奶家,一个北方的小村子。有自家的菜园,所食蔬菜几乎都是自家种的,故一旦入冬,菜蔬即开始匮乏。所幸奶奶有各种替代的菜肴。
嫩姜在当地被呼为“洋姜”,形状像生姜,却没有生姜的辛辣。洋姜不是本地所产,只因它生命力顽强,所以很快的在村子里盛行起来。房前屋后,菜园的边边角角,随意扔一颗洋姜,之后就不用打理了,它自会疯长,茎干最高可长到一人多高,绿色毛茸茸的大叶子,开蜀葵一样的硕大花朵,在秋季,随意一两棵就可以收获满满一篮子洋姜了。新鲜的洋姜可以生食,脆生生的,没什么特殊的味道。洋姜洗净,用盐腌起来。到了冬天,吃饭的时候,捞出一两块洋姜,切成细丝,配一点葱花滴两滴麻油就是一份小菜了,偶尔也会炒一下,加干辣椒,洋姜依然脆脆的,咸而辣,非常下饭。
另一样常吃的咸菜是芥菜,又称雪里蕻,青青的叶子切碎腌起来,食用的方法与洋姜类似,加麻油拌一下或者炒一下。我不是很喜欢雪里蕻,总觉得是因为切碎了的叶子更容易吸收盐分,很咸,没有其他味道。记得有一次,爷爷煮的葱油面,先用开水把面煮好,端开锅,用一把铁勺在灶火上烤热了,倒进去一些花生油,油热后把切好的葱花倒进去,把锅盖揭开一条小缝,迅速地把铁勺塞进去,热油进到汤里有滋啦一声响。现在想想,这有什么吃的呢?当时,我觉得淡了,就加进去一些腌雪里蕻,奶奶看到后就一直念叨,“怎么不加盐呢?可惜了你爷爷煮的面条。”那时还不理解,以为奶奶是心疼咸菜。
饭食以面食为主,馒头,面条等,米则主要用来煮粥吃。每隔四五天需要蒸一次馒头,用地锅,烧柴火,刚蒸好的馒头热气腾腾的,很软,非常香。提到馒头,因小时候挑食,这些普通的食物上家里人也倾注了心思,奶奶会把馒头蒸成麻雀的样子,我和我哥总会抢着要吃,奶奶这个时候就会唱一首歌谣,“小麻雀(用家乡话念起来是类似于“蚂蚁雀”的发音),尾巴长,娶了媳妇忘了娘”,然后问我哥将来会不会这样,哥哥总大声表示自己坚决不娶媳妇。如今,哥哥已有一个可爱的女儿,年底也即将要迎来儿子了。
因为蒸馒头比较耗时,也因为蜂窝煤就要燃尽的原因,一般不再煮粥,只简单备一份小菜。我非常喜欢的有两种,炒面酱和炒西瓜酱。炒面酱时先用油爆一下葱花和干辣椒丝,少许盐,加很少的水煮一些红薯粉,面粉加水搅成浆糊倒进去,再拿一枚鸡蛋,从一端敲小口将蛋液甩进去,待蛋絮熟了便好了,因为面糊的原因而呈粘稠状,鲜香而辣。吃的时候每人的碗里盛一些,拿筷子一点点炒着吃或直接用馒头蘸着吃。炒面酱的各式材料总要精简,突出干辣椒和鸡蛋的清香,面糊也一定要粘稠,这样才好吃。后来,我想吃的时候会磨着妈妈做,可妈妈总做不好,她因嫌简陋会加一些白菜,青菜甚或肉片,鸡蛋也不拘只放一个,炒一大锅出来,显得丰美的样子,这哪里还是炒面酱哦!至于炒西瓜酱则更简单了,西瓜酱是夏天晒好的,收在罐子里,取一些加葱花用油爆香,用馒头蘸着吃,就这样刚蒸出来的馒头我能吃两个!
寒冷的冬日,爷爷总起早生一盆火,有时是玉米芯子,有时是花生壳,少有炭火。用花生壳烧一盆火是很需要技术的:先在院子里堆一堆花生壳,拿干燥的玉米衣引着火,燃着的时候不停地把周边的花生壳翻到上面,看差不多了就用铁锨铲到一个大铁锅里,在表面压实了,就不再有火焰,用大铁锨把铁锅端到屋里,用三个砖头垫着放到地上,以防止烤坏了地面。这样的一盆火,如果照看得当,至晚饭时尚有余温,没课的日子就一整天守在火旁边。饭时,用夹蜂窝煤的夹子撑到锅沿上,把冰冷干硬的馒头切成片放上去烤,两面直烤得金黄酥脆,热烘烘的烫手,掰开来,溢出一团热气,配一碟咸菜,喝一碗玉米糊糊,冬天就这样过去了。
初中时,我回到爸妈那里,上面的所述几乎吃不到了。而现在,已经绝迹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