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花园里,踏着湿滑的小径,景行公子漫不经心的走着,天色还早,花园中空气寒冷清新,抄手游廊两侧劲竹苍翠,廊下青玉盆中开满了大朵大朵的各色菊花,忽听闻有女子背诵三字经的声音,“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景行停住脚步问身边的侍从:“孟影,是哪个姨娘的女儿跑到我院子里来背书了?”孟影连忙匆匆跑了几步前去查看,不一会儿又跑了回来,答道:“公子,是从前伺候过您的丫鬟香兰。”“香兰”景行蹙眉想了想,“我身边何时有过这么一个会读书的丫头?”孟影答道:“是公子幼时同香盈一起伺候的,呃……”孟影顿了顿,住了口。说这话一行人走到了香兰面前,只见树影掩映中正蹲着一个女孩,身量纤纤的样子,正拿着一支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景行走近一瞧,正是她口中背诵的三字经,已经写了一大篇,“香兰”孟影唤她,香兰这才从专注中回过神来,抬头一看,怔了一怔,忙跪下来道:“公子”“嗯”景行摆摆手示意她起身“小时候你们几个丫头总伴着我读书,莫不是那时你学会的三字经”香兰答道:“是,奴婢是府里的家生子,没钱读书,好不容易跟着公子识得几个字,奴婢半点不敢忘,这些年一得了空就不懈练习”景行赞赏的看了看香兰,又似想起了什么,有哀伤的情绪一闪而过,“从今天起你跟着我,给我做个侍书吧”
次日清晨,王府花厅内,宋老夫人坐在上首,下面是一众貌美的妇人,宋老夫人道:“淑慎,听说昨日景行看上了一个侍弄花草的小丫鬟,可有此事啊?”宋赵氏回道:“是从前曾伺候过景行的香兰,我原看着那丫头木讷,不如香盈活泼,呃……谁知道景行大了,性子变了。”柳姨娘接话道:“还是香兰心思好,咱们大公子平时最喜读书,可咱们府上有几个丫鬟是识字的,这不矬子里头拔将军,会背个三字经也能入咱们大公子的眼了”宋老夫人正色道:“无论如何,因为香盈的事景行跟你作对了这么些年,而今终于有个看的过眼的丫头,你得好生提点着。”宋赵氏起身行礼道:“是,老夫人,儿媳记住了”
听竹苑内,景行正在写字,刚要蘸墨,发现砚台里的墨汁干了,再看向书案一侧,香兰正碰着一本女则认真的看着,便唤道:“香兰,香兰”唤了两声香兰才回过神答道:“哎,公子,什么事?”“什么事?”景行佯怒道:“叫你来是伺候笔墨的,你看这墨都干了,你却在旁边看书看的起劲”香兰连忙放下书给景行研墨道:“公子,香兰错了,以后香兰一定专心伺候公子,再也不看书了”景行心中偷笑,这个丫头还真是木讷的紧,面上却不动声色道:“谁说不准你看书了,只是别看这些没用的,你看这本吧”
说着从一旁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一本诗经递给了香兰,香兰连忙接过来不解道:“可是奴婢听说有钱人家的小姐都读女则和女训,您怎么说是没用的呢?”景行道:“书是你读的多还是我读的多?”香兰道:“那自然是您读的多了”景行道:“那应该听谁的呢?”香兰侧头想了想点头道:“好,那我听公子的”
日子如流水般平淡的过去了,公子依旧是每日去给朝廷做事,回来后就由香兰伺候着读书练字,只是香兰在岁月和书香的浸染中,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那日,听竹苑来了客人,是景行的朋友唤玉荇公子,两人坐在院中的石桌旁闲聊,香兰递上茶去,正欲离开,那玉荇公子道:“景行,你这院子竟然也有女人了?”香兰赶忙行礼道:“公子,奴婢名唤香兰。”玉荇听闻道:“香兰?这名字不配你,不如本公子为你另取一个名字可好?”香兰一怔,转头局促的看向景行,景行淡淡一笑道:“我的丫鬟自然是我来取名,香兰,既然玉荇嫌你的名字俗气,那你以后就唤作无瑕吧。”玉荇抚掌道:“好名字,好名字,美玉无瑕,像极了你。”香兰小声念叨了几遍:“无瑕,无瑕,无瑕谢公子赐名”便欢天喜地的跑开了。
花厅上,柳姨娘尖着嗓子说到:“我就知道,一个蠢笨无知的丫头,就算有夫人抬举又能成的了什么大事,这不,这都两年了,还是个侍书,这人人都叫侍书姑娘,侍书姑娘,叫着到好听……”“你给我闭嘴”宋老夫人喝止到,终究还是将不满的眼神投向了宋赵氏,宋夫人赶忙起身道:“儿媳从前就觉得香兰,呃无瑕老实木讷,难讨景行喜欢,这两年儿媳从咱们府上的家生子里挑了几个容貌清丽的丫头,由儿媳身边的芝兰教养,而今也会念几首诗了,不如……”宋老夫人想了想道:“就按你说的办吧,那无瑕且先调到你院子里,先试探试探景行的反映,别又像上次香盈那件事一样闹起来。”宋夫人答道:“是,还是老夫人思虑周全。”
从朝中回来,景行一踏进院门就发现院中多了五六个漂亮的小丫鬟,景行心中一窒,大步走向了书房,果然,书房空荡荡的早没了无瑕的身影,景行面上依旧是淡淡的,可那种似曾相识的恨和绝望却悄悄的漫布了四肢百骸。那年景行只有十岁,所有的小丫鬟里他最喜欢香盈,他还对香盈说等长大了要娶她做媳妇儿,可第二天,香盈就消失了,景行大闹一场,可还是没人告诉他香盈的下落,小丫鬟香玉出主意,让景行装病,还要装的奄奄一息,夫人老夫人一来就迷迷糊糊的喊香盈,夫人老夫人一心疼就叫香盈来见了景行,香盈是被她父母抬着来的,尽管换了干净衣服,那鞭伤还是慢慢渗出了血来,遍布了全身,香盈拉着景行的手还未发一语就咽气了,景行病了,这次是真的病了,一病就是一年,病好之后,景行挥着鞭子将所有丫鬟婆子赶出了听竹苑,只留小厮伺候,连夫人老夫人姨娘们都不许踏足,这一过就是七年。“公子”孟影轻唤道,“呵,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觉得从前的事情也该放一放了,才允许无瑕进来,没想到……”景行喃喃道,“你悄悄去看看无瑕如何了,别叫人发觉”“是”孟影应道,转身退了出去。
花厅上,老夫人问道:“淑慎,前几日你送去的那几个丫头怎么样了?”,宋夫人尴尬的张了张嘴,又把话咽了回去,秦姨娘道:“莫不是大公子还想着那无瑕?”“呦,我还当大公子得为了那无瑕大闹一场呢,谁知道听竹苑半丝动静也没有,连夫人送去的那六个美姬都未曾赶出来,想来那蠢丫头在大公子心里也没什么不同的。”柳姨娘说着轻蔑的撇了一眼秦姨娘,宋夫人道:“无瑕这等蠢笨的丫头咱们府里是就不得了,不如趁早发配出去”堂上众人均心下一惊,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怎的一向温和的夫人竟发了这么大的火,老夫人不满的看了一眼宋夫人说道:“淑慎,不过是一个丫头,也值得你发这么大的火,你想如何处置便如何处置就是。行了,今日就散了吧。”众人站起来向老夫人行了礼,都退了出去,秦姨娘边走边问身边的玉娥:“玉娥,夫人这是怎么了,平白的发起火来?”玉娥答道:“奴婢听说无瑕一到夫人的院子里就被老爷叫去问了话,不过就是老爷欣赏无瑕爱读书,问了几句诗,又夸奖了一番。”秦姨娘道:“怪不得,夫人这是防患于未然呢。”
孟影走进来对景行说道:“公子,无瑕被发卖出去了,卖去了陵城”“陵城?”景行嗤笑一声,“卖的到远”孟影道:“至少……没被打死,只是发卖了。”景行闻言沉思了一会儿开口道:“看看陵城有没有什么大户人家,将无瑕安排进去吧”“是”孟影应道,退了出去。
边境又起战事,王爷奉命西征,景行也到了建功立业的年纪,便随父亲一起启程向战场。
黄沙漫漫,六七个女奴正被押解着艰难的行走着,女奴们头发被剪短了,用布包裹在头顶上,手被粗麻绳拴着,身上破衣烂衫,血迹斑斑,其中一名女奴脸上的肉腐烂了,流着血和脓水,看起来狰狞恐怖。大军慢慢的从这群女奴身边走过,景行对孟影说道:“那女奴脸上似乎被刻了字”孟影叹了口气道:“是啊,想必是遇到了心狠的主人”景行心里一抽,想起来香盈临死前那一幕,对孟影道:“你去把那些女奴买下来,放了吧”“是”孟影听命,策马向那些女奴而去,不一会儿,孟影面色慌张的跑回来对景行道:“公子,那是……那是无瑕!”
帐篷中传出一阵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周围的将士们听了都是心中不忍,过了一会儿惨叫声停住了,军医从帐篷中走了出来,孟影赶忙行上去问道:“军医,无瑕怎么样了?”军医答道:“我已替无瑕姑娘剜下了腐肉,又用了去腐生肌的药,只是……无瑕姑娘脸颊两侧势必留下两个拳头大的伤疤”在场众人闻言倒抽一口凉气,且不说这剜肉之苦就算是他们这些七尺男儿也不能承受,这脸上两个拳头大的疤痕可叫一个姑娘家怎么活,景行握紧了拳头问道:“查到没有?”孟影道:“查到了,无瑕进了陆家,被陆家公子看上了,无瑕誓死不从,陆公子就告诉了陆少夫人,说无瑕勾引他,陆少夫人将无瑕毒打一顿,在她脸上刻了娼妇二字,泼了辣椒水,又嘱咐人卖去边陲”景行闻言怒火中烧,吩咐道:“去,把陆家给我灭了满门”孟影道:“公子三思,公子此行是去打仗,更何况……”“不必说了,我知道”景行制止了孟影,大步走进了帐篷,此时无瑕正奄奄一息的躺着,景行抱起无瑕,让她半躺在怀里,低低的说:“无瑕,你受苦了”无瑕勉强蠕动着嘴唇说道:“奴婢只想配的上公子赐的名字,可如今终究是配不上了。”说罢便晕了过去,景行抱着无瑕的双手因愤恨止不住颤抖着,但他知道,多年前,他无法惩治杀死香盈的凶手,今日,他又如何能灭陆家满门的,若被随军的暗探上报给朝廷,连累的又岂止他一人啊。
这是无瑕随军的第七天,大小将领在帐篷外跪了一地,孟影道:“公子,您真要带无瑕上战场吗?”景行闭了闭眼道:“孟影,你去前边的城镇里买一出小院,买两个丫鬟,再从咱们的侍卫里挑一个给她。”“是”孟影答道,“属下这就去办”。得了准信儿,帐篷外跪着的人都散去了,景行来到了无瑕住的帐篷,无瑕见景行来了,赶忙起身行了礼,到她脸肿的厉害,一句话也说不出,景行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递给她道:“无瑕,这是我京城宋家的信物,拿着它到各地的钱庄都能取出钱,我让孟影到前边给你打点好了,你就在那儿好好生活吧”无瑕接过玉佩只是泪盈盈的不说话,景行做了一会儿便起身离开了。无瑕知道,自己只不过就是个丫鬟,是个奴婢,碰上恶主子打一顿发卖了,碰上好主子也只能帮衬一二,还能怎样呢,还想怎样呢。
小院中,无瑕带着面纱静静地坐着,院儿里两个小丫鬟一个叫春桃,一个叫花篱,还有一个不过十五岁的小侍卫叫小林,春桃大着胆子问:“您……我们该怎么称呼您,叫小姐还是叫夫人?”“我……”无瑕怔了怔,她一出生就叫香兰,后来公子给改了叫无瑕,可卖身契上写的香兰,所以到了陆家依旧叫香兰,她伸手摸了摸自己脸上的疤,“我叫香……我叫…无瑕”终究,她舍不得这个名字,春桃笑到:“原来您的闺名叫无瑕,真好听”花篱见此情景赶忙说:“那奴婢们就称您为小姐吧”“嗯”无瑕点点头。
三年了,每日,无瑕坐在院中的石阶上看书,花篱就陪着坐在旁边绣花,做些缝缝补补的功夫,无瑕总不肯铺张浪费,春桃就和小林打打闹闹,每次斗嘴小林总被憋的面红耳赤,春桃就像春天的小鸟儿一样咯咯的笑着。今日,两个小丫头从外面买菜回来,春桃神秘兮兮的问:“花篱,你说小姐为什么总是一个人关在屋子里吃饭,从不叫咱们伺候着,她还总带着面纱,你说是不是……”花篱忙制止她:“你别瞎猜”春桃撅嘴道:“你不告诉我我就问小林去,他准知道”花篱道:“那你就去问吧,小心人家小林知道你背后嚼小姐舌根,就再也不搭理你了”正说着话就进到了院子里,看到无瑕正安静的看书,花篱走过去开口道:“小姐,听闻西北战事平息,宋大将军大胜,即将动身还朝,过些日子还会经过咱们这儿呢”啪,无瑕手中的书掉在了地上,“呦,小姐这是怎么了?”花篱连忙把书捡起来递给无瑕,无瑕却没接,三年了,这是她第一次听到他的消息,从那天起无瑕数着日子,总念叨着再过几日宋将军的军队会从城外经过,可具体是哪天她也不清楚。
这天阴雨蒙蒙,无瑕又要出城去等宋家大军,小林赶忙拦着:“主子,今天下雨,您就别去了”“不行”无瑕说,“万一……万一就是今天呢”春桃着急道:“小姐,您等的那人要是心里有您,路过的时候自然会来看您,您就踏实等着吧!”无瑕一愣,她不确定,公子把家族信物送给她是否是心中有她,她想赌一把。转眼三日过去了,无瑕坐不住了,她不想赌了,万一公子把她忘了,不来看她,她还想远远的去看公子一眼。行至城外,一个老头走了过来,笑道:“呦,小春桃,今日怎么又来城外了?”春桃说:“李伯,您这不是明知故问吗?您又不是不知道我来陪我们小姐等着看西征的大军”李伯一听道:“还等什么呀,这大军早就过去了,那队伍真长啊,足足走了一整天才从咱们这儿走过去呢”春桃心里一沉,看向无瑕,“什么?你说什么?”无瑕失控的冲李伯喊到,李伯生气的说到:“我说大军早就过去了,谁叫你每日都来偏偏这几日不来,错过去了,能怪我吗?”“李伯,您别说了”春桃扯扯李伯的衣袖,李伯见无瑕失魂落魄的样子便讪讪的走了,“花篱,他说什么,春桃,他说什么,小林,他说什么……”无瑕大喊着,揪着他们的衣服挨个儿问,终于晕倒在了小林怀里。
支撑她的信念没了,她那一点点的希望和纠结没了,她现在知道了,公子,心里没她,他早把她忘了。无瑕水米不进,浑浑噩噩的在床上躺着,虚弱的问道:“花篱,小林回来了吗?”花篱吞吞吐吐的道:“他……他回来了”无瑕又道:“叫他来给我回话”“哎”花篱答应了一声,犹犹豫豫的出去了,好一会儿小林进来了,无瑕问:“追上了?”小林点点头:“追上了”无瑕脸上浮现了一抹红光,又问:“见到他了?”小林停顿了一会儿,像是下了好大决心似的说道:“属下追上了大军,可那些人不让我见少将军,我让士兵传话给孟影侍卫,就说小林求见,谁知那士兵一会儿回来竟说孟影侍卫说了,不认识这个人,我一气之下想要硬闯,可我又怎么打得过那么多人,打得一身伤我便回来了”无瑕脸色慢慢越来越苍白,嗤笑一声道:“你没问他可还记得无瑕是谁?”“主子”小林内疚道,“好了,你出去吧”无瑕转身脸朝向内侧,小林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她,也只好出去了。
大家都以为无瑕会从此一蹶不振,谁知第二天一大早无瑕就喊饿,喝了粥吃了点心,整个人就红光满面的。无瑕把大家叫来跟前,先对花篱说道:“花篱,你和王家那个小伙子相好也有几年了吧,我都没见过,下午你把他叫来我看看,若是看着老实可靠,我就做主把婚事给你们办了”花篱正错愕着,无瑕又对小林说:“你也不小了,总给我当侍卫长不了出息,咱们城里有个镖局,一会儿让春桃跟着你去那儿看看,能不能找个镖师的活计”三人还没反应过来,无瑕就赶他们道:“快去吧,快去”三人便只好茫然的出了门。
无瑕平日里总是温吞吞的样子,做起事来确利索的很,不到两个月就办完了小林与春桃,花篱同王丰的婚事,小院儿的房契给了小林小两口,城里最繁华街道上新置的店铺给了花篱小两口,这样简单利索的办事方法总让人觉得不安,婚礼过后,虽然大家都忙起了各自的事情,但无瑕身边总不离人,无瑕却仿佛对大家的关心与担心茫然不知,还似从前一般,坐在石阶上绣些小孩子的衣服帽子,日子长了,大家也当无瑕终于忘了那个人,想安心过日子了。
“呦,老板娘,你的绸缎庄生意这般红火,怎么还有空往外跑啊”春桃揶揄到,花篱笑着反击:“怎么,这小院是你的了,便不让我进了?”俩人打着趣自门外走进来,却见小林急匆匆的往外跑,撞见二人赶忙问:“看见小姐了吗?”“没有啊,怎么,小姐不见了?”两人摇摇头问道,小林来不及多解释,便朝门外跑去。
黄沙漫漫,残阳如血,滴滴犹泣,无瑕想象着大军由此经过的样子,少年将军,意气风发,,盔正明,甲正亮,“是啊,三年征战,伤亡无数,兵书尚且难读,何况真正兵戎相见,他定是日日殚精竭虑,不记得我……不记得我也是正常的吧”她喃喃道,小林远远望见了无瑕,却看见无瑕的身体在血色的残阳里缓缓的倒下去,小林发疯似的跑过来,抱起无瑕问道:“主子,你怎么了?昨天不还好好的吗?”无瑕勉强笑笑道:“也没什么,人没了挂碍,一夜之间便油尽灯枯了”小林哭道:“主子,和我们一起过平淡的生活不好吗,你怎么偏偏不能放下他?”无瑕被面纱遮住的脸上看不清是什么表情,她道:“当初他是主子,我是奴婢,他的任务是处理朝堂正事,而我的任务是伺候他,他的眼里有家国天下,而我的眼里只有他;后来到了这里,我的一切都是他给的,包括你们,他的心里是战场是子民,而我满心满眼的却还是他。”说到此处,无瑕虚弱无力的咳了起来,又坚持说道:“那年我被调离听竹苑,我指望他会来寻我,但是他没有;后来我被变卖出府,我又每日巴巴的望着他来将我带回去,可他还是没来。原本我已经不再报任何念想,当时我就想死在路上便罢,可他偏偏又救了我,还给了我玉佩,许了我一生无忧……”无瑕又咳嗽起来,小林赶忙制止她:“主子,您别说了”“你见了他,帮我问问他,这到底是为什么?”无瑕挣扎着说道,平息了半晌又道:“算了,你不必问他,只把那玉佩还回去吧”“好好,我记住了,你快别说了”小林抱紧了无瑕,无瑕的身体逐渐无力下去,终究咽了气。
此次西征,宋家父子立了大功,皇帝龙心大悦,将嫡出的端和公主赐婚给了景行,与皇家缔结姻亲,宋家王府一时风头无两。主仆一行人在王府的花园里徐徐的走着,景行开口道:“多年前,是否有个小丫鬟在此背书啊?”孟影答道:“是,似乎是叫……”孟影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继续答道:“大军还朝的路上,有个叫小林的小子来闯过大军的队伍,那时想不起来,如今倒想起来了,是无瑕。”景行思索一番道:“哦,是个可怜人,你去信问问吧”“是”孟影答道。
小林收到了京城的来信,是孟影写的“公子问无瑕安否”几个字,小林提笔回信,关在房间里写了一个晚上,你可知,无瑕等了你四年,你来看她一眼她就能活下去,你可知她故作平静,不过是想再等等,等你回到了京城会不会想起她,哪怕你这几个字,来的稍早些……最终,小林撕掉了所有回信,只写了“她死了”三个字。
王府上下张灯结彩,下人脸上也是喜气洋洋的,这婚礼一筹备就是三个月,下人也得了不少的赏赐。听竹苑里还是静悄悄的,孟影走进书房对正在看书的景行道:“公子,那边儿回信了,说无瑕死了,信封里还附了这个”说罢将玉佩递了过去,景行见那玉佩竟然是宋家信物不由吃惊:“怎么,我当初竟如此厚待那丫头吗?”孟影道:“公子心善,许是可怜无瑕无依无靠吧”“嗯,你把这玉佩收起来吧,等端和公主嫁过来将这玉佩赠与她”景行淡淡道。“是”孟影应道。
次日,十里红妆,金丝玉管,锦筵红,罗幕翠,从此以后,红袖添香,人们只记得公主的金尊玉贵,谁还在意那美玉无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