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有个读者问我,你是如何忍受孤独的,我很惊讶,心想,哪里是忍受,明明是享受啊。这些年,我一个人做的事太多了,孤独的日常就是,一个人吃饭,一个人散步,一个人逛街,一个人旅行。朋友说:“听起来有点凄凉。”我说:“我没感觉到凄凉啊。”也许,被动意义上的孤独会有一些凄凉,可对于我来说,不是孤独选择了我,而是我主动选择了孤独。
读大学时,我很少在宿舍,大部分时间都在自习室里度过。大学自习室非常宽裕,我在一个位置上坐了三年之久。每天的时光都很安静,我在那个位置上,学了新概念四,考了研,失恋之后,我在那个位置上,独自看了很多本书,就连读书笔记都做了厚厚一本。
读研了,我任然大部分时间都选择自己一个人。有时候,我们全天从早到晚都有课,全班同学,几乎十二个小时都在一起,每逢此时,我一定要在晚上最后一节课下课之后,和舍友说:“你们先回去吧,我出去走走。”我也不会去到很远的地方,只不过沿着学校里的小路闲逛。可是,我每天,至少要有一个小时的独处时间,我无比享受那一个小时,任由思绪天马行空,都不会放纵迷茫困惑和胆怯这些负面情绪吞噬我,在那一个有一个的小时里,不善于向外界救助的我,消除了多少贫乏和不安,也慢慢想通了未来想走的路。
就从这七年的孤独中,我从十六岁长到了二十六岁,以每年平均一百五十本的书,看掉了大约一千本书,还写完了第一本书。多少年后,那些好多人一起聚餐时喝的酒说的话,我一点都不记得了,可那些一个人孤独攀爬,泅渡,像荒原上的羚羊飞快奔跑的时光,却一刻都没有走失,全蜕变成了青春纪念册上的字迹,那么沉厚,那么深刻。
我想,这就是孤独教给我的事吧。他让我在最年轻,最躁动的时光里,选择了一个最安静的角落,我远离喧嚣,却收获了对于青春而言,更为宝贵的东西。没有什么比成长更重要,没有什么比超越旧日里胆小的、脆弱的、无知的自己更重要。我就是在这七年的孤独里,纵行天地,用双手去打破命运,再用双手去创造一切。工作之后,每一个上班的白天都很吵杂,所以,我简直付出一切,只为求得下班后一张安静的书桌。
今年一月,我一个人去泡温泉,露天温泉在零下近十度的室外,热腾腾的冒着热气,我敷了张面膜,带去了我最爱喝的果汁,看完了一本小说。冬日的傍晚,远处的落日,像裹了薄纱一样模糊,而我,从未如此快乐又轻松的享受过年轻。
我也经常一个人去看电影,有时候,去的晚了,整整一排都坐满了人,旁人看我的目光,竟然都是惊讶,可这丝毫不影响我的观影体验。散场之后,我一个人坐在漆黑的电影院里,回味刚才意犹未尽的情绪,像刚捕捉到猎物的猎人一样,兴奋和满足。
在一个没有任何人在我身边的时刻,我都享受这样的安宁和静谧,因为它让安静而略显深刻的思索成为可能,而对于每个写作者来说,深刻的思索,比什么都重要。
所以,这是孤独教会我的另外一件事吧,让我有机会沉入思考,力争不被表层和肤浅所打败,竭尽全力去构建一个完整又不断深入的精神世界。
科技如此发达的今天,在想要安静的纯粹的孤独,其实已经一件很难的事情。在微信此起彼伏的提示音中,在密密麻麻的手机APP里,孤独反而无处可寻了。于是我愈加相信,那些敢于孤独的人,才会变得不一样。
比如我认识的以为写作者,他为了完成书稿,在一间无网络无电视的房间里,过了三个月,手机的功能也只作为最基本的通话工具。而我一直相信,在一个复杂的、波涛汹涌的社会中,有越多勇于思考,不随波逐流的年轻人,这个社会就越有希望。读书、学习、反省、实践、是通向理智的必由之路。一个一个更理智的人,才能组成更理智的社会,才能诞生更崇高的自由。
回想漫长的青春岁月,是稀薄的、可贵的孤独,让我有机会成为不一样的自己。不得不承认,我是在一次又一次独自思考和摸索的里程中,变成了如今的自己。我们选择孤独,随后选择深刻。这不是我们在这个世间唯一的选择,却是我最想要的选择。每当我想到孤独的时候,眼前总是一些优雅的人物形象,比如简奥斯汀、他一生孤独,却从未失去写作的热情。我看梵高的书信体自传:《亲爱的遆奥》是他从二十三岁到四十四岁写给弟弟遆奥的信。我向朋友推荐的时候说,这是一个关于年轻的艺术家如何克服孤独、贫苦和默默无闻的书。梵高练习了几十遍吃土豆的人,他的言语中充斥着诸如“我的作品赚不了钱”,“我需要金钱才能够进行创作,困难就在于此”,“哈维先生已经答应要买我这几幅画作,到时候我就有生活的保障了”之类的话语,在这样的困顿和无望中,他更经常做的是自我鼓励,虽然事与愿违,也必须重新鼓起勇气来,因为伟大的事业不是凭一时的冲击而成功,而是由一系列的小事积聚起来的。
学会忍耐,不要自怜,这是唯一实际的事。你不得不承认在最高的意义上,是孤独创造了我们,甚至是孤独让我们区别于他人,而最深刻的层面上,我们在孤独时做的事情,决定了我们将会成为什么样的人。作家宁远在他的书《远远地村庄》中说过一句话,我非常认同,他说:“无聊是非常有必要的,一个人在空白时间所做的事,决定了这个人和其他人根本的不同。”所以,孤独时,你都做些什么?给朋友打漫长的电话,或没完没了的看电视剧,组织吃饭,唱歌,聚会,一个不停的逃避孤独,还是一个人跑步,看书,策划一场远行,去陌生的街区走走逛逛?
本质上,我承认生活的无趣,但我更承认勇敢、努力的克服掉无趣,将所有无趣的时光变的妙趣横生的人,才能正真接纳甚至重建生活本身。
我渴望孤独,甚至热爱孤独,因为我热爱一个人追逐自我的时刻,没有任何一个人实现自我的时候是在嘈杂的聚会上,自我实现,需要审慎的思索,冷静的克制和枯燥的坚持,而这些,一定是一个人的时候完成的。
有人说,无法享受孤独的人,不配拥有孤独,而我只想说,无法享受孤独的人终将错过孤独。我知道,你和我一样,一个走过了很多夜半无人的街和风雨兼程的路,我知道,你也一样向往两个人的温暖,和能够相互扶持的真诚,但我更知道,我们比任何时候都需要正视孤独,并且珍爱所有一个人的时光,所以,你愿意孤独吗?你敢于孤独吗?与其忍受孤独,不如热爱孤独吧。因为你最终收获的一些,将远远超过你的忍受和付出。
本文非原创,来自网络。非常有共鸣,所以特别喜欢。